船行了一夜，昨夜与张修德喝了一夜的酒，进入了夔州的领地。

    越往东走，江面越来越宽，水流也没有那般湍急了。

    直至晌午，朱明祖才在一阵嘈杂声中醒来，被人吵醒，颇有些不悦。

    “前方何事？”

    侍卫说道。

    “禀将军，刚刚在江面发现了很多的浮尸。”

    朱明祖赶到船尾，发现江面上飘着数十具尸体，阵阵恶臭扑鼻而来。

    “浮尸从何而来？”

    “怕是被人杀了抛到江中的。”

    此时，张修德也已醒了过来，站在了朱明祖的身后。

    小桃红脸色凝重地看着江面，摇头道。

    “这些人不像是被杀的，按理说，浮在水中，理应浑身发白才是。你看看这些尸体，浑身发黑，就像是被人烧黑了一般。而且奇怪的是，江面上其他的船只似乎是知道这些浮尸，都是远远的绕道而行的。”

    朱明祖看了看江面上的其他几条船，确实如同小桃红所说，并未过来看个热闹。反倒是那些站在船头的人如同看戏一般的看着朱明祖等人，指指点点。

    “既然如此，那还不简单，咱们问问他们便是了。”

    朱明祖摆手道。

    “不可，我们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进了贵州，很多都是彝族，若是不小心触犯了他们什么禁忌，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接着，朱明祖对身边侍卫说道。

    “把那个尸体钩过来。”

    两名侍卫取来一根长杆，将距离最近的一具尸体拉到了船边。

    小桃红开口道。

    “他们好像是中毒了。不过，看着又好像是瘟疫！”

    一听到是瘟疫，众人纷纷掩鼻退后，在这年代，若是染上了瘟疫，就等于预示着死亡了。

    朱明祖发现，这人身穿的正是彝族的民族服装，身体已经发泡，整个脸都是漆黑的。

    “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彝人，不过若真是瘟疫，应该火烧才是，为何会扔到水里面呢？这脸不应该这么黑，好像是受到某种祭祀的仪式一般。”

    朱明祖深知自己不惧毒，想要用手翻看一下尸体的正面。

    听得一人大声喝道。

    “别动！”

    不知何时，一条竹排来到了朱明祖的船边，一名白发老者怒目蹬着朱明祖。

    “阿郎切记莫要乱动，小心染上瘟疫！”

    众人一听，纷纷又后退了两步。

    朱明祖抱拳道。

    “阿公，不知这江上为何有如此多的浮尸？”

    老者垂下手中的竹篙，叹气道。

    “都是天谴呐！只是这老天也真是不睁眼，既是天谴，又怎会让好人受着呢？”

    朱明祖伸出手，说道。

    “阿公，既有隐情，何必来我船上详说？”

    老者警惕道。

    “你是何人？我怎么没有在这片水域见过你？看你这船，是从重庆城的方向来的吧？”

    朱明祖收回了手，接过小桃红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笑道。

    “阿公真是好眼力！”

    老者捋了捋白须，得意地说道。

    “哼！老夫在这片水域生活了几十年，就是这大江，我都来来回回走了几十遭。哪里的船长什么样，我心里清楚的很！”

    朱明祖连忙赞道。

    “阿公博闻强识，朱某真是佩服的紧！”

    老者看眼前的年轻人还算前辈，微笑道。

    “我看你不是普通人吧？身后那四个人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的人，还有那个大胡子，看样子杀人不少咯，这么大的江都盖不住他身上的杀气。不过你嘛……”

    朱明祖眼看老者迟迟没有说话，问道。

    “我怎么了？”

    没想到，老者狠狠地瞪了朱明祖一眼，扔下手中的竹篙，伸出手道。

    “还不快拉我上船！”

    朱明祖很快反应了过来，将老者拉上了船。

    “云岚，上茶。”

    舱内坐毕，老者饮了一口茶，方道。

    “老夫陆平翁，你叫我陆公即可。说到这江上的浮尸，不知阿郎可否知道郍句这个人？”

    朱明祖对南宋末期所知历史不多，但是郍句这人还是有所耳闻。

    “郍句？陆公说的是自杞国的国王？”

    陆平翁满意地点点头，忽然脸色凝重，说道。

    “我所说的郍句就是自杞国的国王了，很久以前，自杞国还是一个小国，后来蒙贼入侵我南宋，打到了成都。这个郍句就利用自身地理水道的优势，两头摇摆，为各方提供便利，发了战争财。后来蒙贼攻陷了大理国，兀良合台想要继续拿下自杞国。没想到，郍句率领自杞国上下全民皆兵，生生挡住了兀良合台两年的进攻。不过郍句从此以后就消失了。”

    朱明祖想起船边的尸体，肤色黝黑，牙齿洁白，眼眶深凹，头发梳成了一个追星发髻，身穿麻布做成的短上衣，耳朵上还带着一个耳环。

    “江面上飘着的这些就是自杞国的人？”

    陆平翁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竟然懂得如此之多，点头道。

    “是的，其实，自杞国被破以后，郍句就带着一部分族人逃到了深山之中。后来又得到了播州杨邦宪的暗中帮助，这才在施州一带稳了下来。或许是善恶终有报，以前的坏事被老天责罚了，竟然在他们族群之中发生了瘟疫。眼下，好多地方都因为这个瘟疫死人了。”

    小桃红端过来一盘桂花糕，朱明祖递给了陆平翁一块，说道。

    “朱某看陆公应该是个懂医术的人，否则也不会来这江面上捞尸了。”

    陆平翁微微一愣，这个年轻人是把自己看穿了么？随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瞒你说，我确实是一名大夫，而且还是一名毒医。事实上，这瘟疫我也治过，不过却始终无法进行根治，只能短暂地延长阳寿。作为一名大夫，眼看着病人一个个在自己的面前死了，心中难过，也就只能做到不让这些尸体随意漂流，算是补偿一下心中的愧疚了。”

    船舱内，突然间安静异常，隐隐之间，传来老者的声声啜泣。

    小桃红轻轻地捅了一下朱明祖的胳膊，小声道。

    “五哥，你能救他们吗？”

    在小桃红的眼中，这个世上就没有能够难倒朱明祖的事情。

    朱明祖想起了缘，当时僧人说道，一指一城，一城一炉，一炉一药，一药万人。意思难倒就是自己能够以城为炉，炉中炼药救人么？只是当时时间太短，很多细节不得而知。

    “不知道，可能吧。”

    埋着头的老者听到朱明祖两人的对话，立马抬起头，眼中充满希望地看着朱明祖。

    “真的吗？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有办法的！”

    朱明祖奇怪的看着陆平翁，想要拒绝，陆平翁一把拉住朱明祖的手，眼睛盯着朱明祖说道。

    “如果你真能救众人，必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

    朱明祖却愣住了，他清晰地感觉到，陆平翁在自己写了两个字：帝王！

    又是这个，朱明祖无奈的摇摇头，苦笑道。

    “我试试吧，不过我需在今日黄昏现行赶到夔州，方才能想办法。”

    陆平翁一脸轻松，说道。

    “不急不急，聊了这么久，还未问及阿郎姓名？”

    “在下朱明祖，排行老五。”

    陆平翁大吃一惊，急忙从蒲团之上站了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想到是杀神朱五哥，老夫冒昧了。刚刚多有得罪，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