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回暖，树木也有了生机。

    沈玲来过几次，不是晚上就是清晨，匆匆看她几眼就赶紧走了，忙的很。

    这次她又是踩着日出来的。

    张鹤异说她“最近活的像只吸血鬼。”见不得光的。

    沈玲躺在她身边，搂住她，实现盯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无奈叹了口气，“没办法啊小鹤，最近太忙了，等过了这一阵，我再好好陪你。”

    “那您帮我个忙吧？”

    沈玲侧过头，疑惑。

    “什么？”

    片刻后，一老一少，一大一小，挨在一起吃煎饼果子。“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沈玲咬了几口，油乎乎，齁咸，她不太懂。

    张鹤异大快朵颐，好不自在。

    “楼下阿姨总在我这个窗户底下做这个，每天听着她的吆喝，闻着她做饭的香味，吃着和尚的饭菜，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张鹤异一边回忆着痛苦，一边开心的吃着，这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早餐竟然勾起了她的泪水。

    沈玲不太懂，但她既然很想吃，偶尔满足她一次应该是没事的。

    沈玲咬了两口没再吃了，看着张鹤异狼吞虎咽，在一边递水，感觉又好笑又心疼。

    还没等沈玲离开，李学远推门进来。张鹤异和沈玲赶紧把煎饼果子藏在身后。

    李学远依旧每天给她带饭，听学校里说她伤口发炎又住院去了，他便不再去学校里了，每次都是直奔医院。

    其实也不是怕什么，只是她们单纯以为是齐建国来了，他这人一向遵守规定，医院里不让干什么就是不能做，如果让他发现了她们两个私自“开荤”，况且沈玲这个做长辈的纵容张鹤异，更是免不了说她俩的。

    李学远笑道“干嘛呢你们？”

    张鹤异偷偷空出来一只手，抽出纸巾抹了抹嘴角，然后赶紧把纸团和煎饼果子捏在一起，手里动作忙的很“没干什么。”

    沈玲把身后的东西在李学远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递给了她，张鹤异本来就拿不住一个“巨大”煎饼果子了，她又递来一个，张鹤异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磨磨蹭蹭的拿过。

    沈玲抱歉似的笑笑“你们俩玩儿吧，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说罢又匆匆离开了。

    张鹤异瞥了一眼窗外的颜色，果然，太阳从楼体一边探出头，楼体浸浴在一片金黄中。

    “吃什么了？”李学远一边有条不紊的把饭一点点端出来，摆在桌子上。一面笑着问她。

    张鹤异下意识的不承认“没。”

    李学远没再说什么，嘴上的笑不变。张鹤异一动不敢动，远远看了一眼饭菜，果不其然绿色黄色一片，有一抹红色，张鹤异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红色甜椒。

    她内心在打鼓，李学远这次在这里着看她吃饭怎么办？那不就露馅了吗，人家每天辛辛苦苦给自己送饭不说，自己还不知好歹的去外面买饭吃，这让他知道了多不好……

    欲哭无泪。

    “好，你慢慢吃吧，学校今天升旗，我得早点去准备演讲了。”

    升旗？周一了又？！时间过得真快。他要去演讲？那学习很好喽，学生代表？

    “嗯。”不管怎样，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张鹤异彻底松了绷住的那口气。

    ……

    张鹤异正等着他出门，自己好吧手里黏糊糊的东西放下，没料到——

    “不过——”李学远突然凑上前来，这是张鹤异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张鹤异眼瞳在地震，眼睛盯着他的眼睛转动，他确实清瘦得狠，眼睛周围丝毫没有一点赘肉，双眼皮的痕到了眼角还深的地方，半框眼睛挂在高挺的鼻梁上，眼镜片在初阳的照射下散发出淡紫色的反光。

    张鹤异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的不知所措。

    他浅浅的笑，修长的手指触碰了一下她的嘴角。

    他手指很凉。

    “你嘴角有脏东西。”

    张鹤异麻了。

    说罢，手指捏着刚才张鹤异吃的煎饼果子碎片扔到了垃圾桶里。

    张鹤异后知后觉脸色爆红，没脸见人了！

    心里在打鼓，脸上在烧开水。

    张鹤异带好眼镜，下了床，坐到床头柜旁边的椅子上，确实红红绿绿的一桌，全是有利于伤口恢复的清淡菜，不过，红色的……

    她眼瞎看错了，也确实不是红甜椒，而是……锅包肉，挂了一层甜甜的番茄酱。

    她不知道他出去时候在想什么，看着两个煎饼果子，她陷入了是否切腹自尽的选择。

    ……

    期间来看望她的人不少，田序也把她照顾的很好，没她的课她就骑个小电驴过来医院这边守着她，其余时间来的最多的是……李学远。

    张鹤异很不好意思他这么照顾，“我不在学校里了，你就别每天给我送饭了，太麻烦了。”

    李学远笑笑，笑容像初冬的刚融化的雪花亮晶晶。“没关系的，我上下学都经过这儿送饭也是顺带手的事。”

    任是谁吃饭的时候都不习惯被人看着，张鹤异也是，不熟的人在旁边她总是不好意思的，没话找话，分散些注意力。

    两人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也多少没那么生疏了。

    “你应该不是高一的学生吧？”

    “嗯，我比你大一岁。”

    大一岁？那就是高二了？张鹤异点点头。

    李学远家保姆做的饭实在很好，每次都是换着花样来，经过上次那尴尬的一幕后，他每天带来的饭菜里除了新鲜的果蔬，多了一些……荤腥和甜辣的菜。

    所以看到这次饭盒里乖乖躺着的红黑色的小炖肉和辣豆角她眼睛都放光了。

    “好，那你慢慢吃，我回去了。”李学远永远是笑着的，很有温柔学长的那个风格。

    张鹤异突然感觉很美好，身边的人都很好很好，齐叔叔婶婶，吴主任，文阿姨还有田老师和学长……她何其有幸。

    “慢走。”

    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放松的享用美味了，李学远带走了早餐的餐盒，他每次都是两个餐盒替换着装菜。

    那抹清瘦欣长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张鹤异开始大快朵颐。

    看到每次的西兰花和粥她都快哭了，不过最近的饭菜多了一些辣的和荤腥，心情都跟着愉悦起来了，也再没有肖想过楼下煎饼果子阿姨的吆喝。

    ……

    又是一个清晨。

    “老师你吃吗？”

    张鹤异注意到每次田序来的都很早，不确定她是不是有吃了早饭再来，李学远带来的也很多……

    “不用了小鹤，我不习惯吃早餐，你多吃点吧。”田序原本是在细细观赏自己新做的指甲，闻言笑着，眼睛弯弯，很好看。

    张鹤异收回手，接着吃了起来。

    昨天写了几道题始终没有手感，磨磨蹭蹭的半夜才睡，现在多少有些困。等医生来检查后，换上新的纱布，重新涂药，又是熟悉的冲鼻的味道。

    “好的差不多了，再观察一两天没事儿就可以出院了。”文姝阿姨把笔挂在白大褂上，笑着对她说。

    “不过这次可得注意了小心着别再崩开了，在崩开我可不管你了。”

    这也是害怕张鹤异没分寸行，不成文的规定，处理这些伤口多少会下手重些，让病人好好长记性，受伤是很疼的，少糟践自己。但对张鹤异，她始终下不去重手。

    只能吓唬吓唬了，不过张鹤异不怕吓，这文姝是知道的。

    张鹤异腼腆的笑着。

    人走干净了，伴着萦绕在鼻腔周围挥散不去的药水味道，张鹤异把鼻子一下塞进被子里，迷迷糊糊睡了。

    这一睡她可是睡了个长，睁眼的时候太阳已经沉沉落山了，只留下一抹余晖从床缝投进来，病房内很寂静，所有的声音都来自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