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活着，不错。”带着先前在餐桌旁见到的那个油头胖子，钱三从墙上轰开的洞里走进了诊室，随意地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李启明。

    “……你一定要这么进门吗？”李启明憋了许久，终于还是吐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有没有可能，门上有一个叫做把手的，扭一下就能打开门的东西？”

    “哦，是吗？感谢你的教导，我居然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这件事情。”钱三随意地回了一句，不知是揶揄还是真心话，然后便走向了房间的右侧，先前被白幕所隔开，而现在已经联通的那片区域。

    一声不吭地，那个此刻仍然戴着墨镜和口罩的胖子也同样跟在钱三的身后走了过去。看着这两人的背影，一阵安心感在李启明的心中油然而生。

    这就是专业人士吗？望着那散落了一地的残缺老鼠和组织碎片，李启明感到又一阵翻腾的感觉在胃中涌起，然而，刚刚进门的两人却不紧不慢地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似乎完全没有被这种小场面震撼到的意思。

    看来，接下来只要交给他们就行了。李启明开始酝酿起跑路的借口，既然把药给自己的医生也是被模因所污染的受害人，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故十有八九只是个不幸的意外罢了。

    就像钱三所说的一样——和被车撞了没什么两样。

    不过……视线对上了地面的残缺鼠头，李启明好不容易宽下去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又是老鼠？会不会太巧了？

    难道模因就和鼠疫一样，以老鼠为宿主传播吗？这听上去比模因本身的概念还要奇怪。

    而如果不是巧合的话……看着蹲在地上戳戳碰碰、面无表情的钱三，李启明的背后升起了一阵寒意，这个随手破墙的怪人会不会把自己和这一连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顺手把他也给“消毒”了？

    “我结束了。‘胃’，清理一下。”诊室里，突兀响起的说话声打断了李启明的思绪，钱三从地上直起了身子，随手在墙上擦了擦手上的秽物后便朝着胖子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开始工作。

    肥胖的男人点了点头，那黏在前额上一缕一缕的油腻头发也随之上下甩动了分寸。李启明也忘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好奇地朝着他们看了过去，想看看这些家伙到底是怎么工作的。

    只见胖子背对着他，艰难地弯下了两条粗壮如大号水泥桩的腿，随后解下了脸上的口罩和墨镜，然后双手撑地趴在了那一摊污物上。

    “……不会吧？”

    还没等李启明反应过来，整个房间中的污秽残渣都如同被吸尘器牵引一般汇集到了胖子的身下，形成了一团颜色暗沉、外表可怖的沉淀物。

    紧接着，便是可怕的咀嚼声。李启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那令人作呕的“进食”画面。他十分肯定，哪怕再看一眼，自己都会直接吐出来，给对方再多加一点工作量。

    不知过了多久，可怕的咀嚼和吞咽声终于停止了。李启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发现整个诊室已经变得光洁如新，甚至连刚才被暴力轰出墙壁的门也完好无损地镶嵌了回去。

    “这是怎么做到的？”李启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不是这段时间见到的超自然事物太多，他绝对会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模因，很神奇吧。李启明感慨地摇了摇头，看上去，这些人的能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加恐怖一些。

    “所以，你是怎么到这来的？”完成了善后工作的两人走向了李启明，由钱三开口问道：“我不是让你老实回家去吗？”

    “……呃，这……”眼看对方开始了对自己的盘问，刚刚思绪被打断的李启明支支吾吾地解释了起来，“其实原本我是打算回去的，不过……”在解释了一番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中间经历后，面无表情的钱三一言不发，似乎思考起了什么。

    “被他发现了？”为了避免惹上麻烦，李启明自然把与怪物搏斗中吃下药片一事给省略了过去，取而代之的，在他的故事里，自己是使用怪物手上的工具将他杀死的。毕竟，在刚刚的“规则”里，并没有规定“病患”不能对“医生”发起攻击。

    至于地上的老鼠尸骸，李启明把他们通通推给了那颗枯萎的心脏——既然是这个医生之前导致了他的鼠梦，那他被“老鼠模因”感染自然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至少在李启明看来，这是一件合理的事情。

    ……应该是合理的吧？李启明俯下身子假装系鞋带，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钱三。从李启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开始，他的脸上就一直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那副五官是从哪借来的，需要省着使用一样。

    就在李启明心中打鼓，以为谎言被戳穿的时候，钱三却点了点头，姑且认可了他的说辞：

    “……好吧，虽然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不过现场的情况勉强也能对的上。”

    “呼。”李启明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连忙点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这段时间实在把我累的够呛。”这句话倒是不假，毕竟除了在钱三的手术台上睡了两天之外，自己已经两个月都没休息过了。

    “等一下。”就在李启明转身欲溜，左脚迈出了大门的时候，钱三的声音冷不丁地在他的背后响了起来。

    “你现在有工作吗？”

    “啊？”李启明一脸不解地回过头，一时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呃……没有。我正在准备大衮学院的研究生入学考试——就下个月。”

    “你还在上大学？”

    “……没有，我已经毕业两年了。”李启明感觉脸上有点僵硬，这个人还真是擅长面无表情地戳中别人的痛处。

    “毕业两年了才开始考？”

    “……三战。”

    “好吧。”

    “那我就先走了，还得复习呢。”李启明感到自己的拳头开始硬了，得赶在自己没忍住动手然后被打死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别急。”钱三横出一步，挡在了李启明的身前，“要走的话，先把手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