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甲板上
乌云密布的天空就像被人刻意染成黑色,不仅遮蔽了阳光,似乎也遮蔽了深海中生物的命运。
那不时落下的闪电并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一点光明,反而摧毁着人们直面大海的勇气。
令人睁不开眼的狂风暴雨为甲板、桅杆镀上一层朦胧的白,那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绳索和略显残破的风帆随风而摇曳。
孤独的重型水陆两用战船,在那仿佛随时会吞噬一切的怒浪中载浮载沉。
头上一对猫耳,身后有着一根尾巴的年轻船长紧咬牙根,死命地抓着舵轮试图维持着整艘船的平衡,避免航向偏离。
但当风力达到界定值时,满舵也无法保证航向。
也许在遭到大洪水降世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这艘名为凯莉侯爵复活号的克拉克帆船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在风暴中彻底迷失了方向,驶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海域。
年轻船长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千岛联盟所标记的一处死亡海域——连海盗宁肯被捕都不愿意进入的海域。
毕竟,被捕了也最多是领头的被吊挂在路灯上。
更别说大部分海盗的恶行仅仅就是吃上大几十年免费的饭,在里面表现好了还能少吃几年,出来后,依旧可以兴风作浪。
重头开始,一步一步,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而这片海域,是让联盟所有的船都避之不及。
猫耳船长曾问过前任船长,那海域到底为何让人如此恐惧,老船长对此讳莫如深,不停的在喊女神在上,然后告诉他了一系列原因:
那片海域有着登了就不愿意下来的船,有着火炮都轰不烂的海怪等等......
航海女神教会的牧师讲:
那是被神明诅咒过的地方。
为此,航海女神教会发布过禁令:凡是进入那片海域,就是与教会为敌,就是与神为敌,必会受到神灵的惩罚。
......
哎。
想这么多还有什么用呢,整个联盟都在大水中湮灭。
年轻船长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悲哀,手上抓着舵轮的力道也显得无力不少。
有人说:自由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你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显然,猫耳船长此时并不拥有上述所说的自由。
他的举动让这座克拉克帆船,也是趁着这一缝隙时间,加速般的向死亡海域深处飘去。
这一行为也免不了让帆船猛的抖了一个大颠簸,让船上不少人的都为此遭罪。
听着耳边传来的动静,年轻的船长心中暗道不好,又重新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控制住舵轮,并向身后大喊道:
“该死的,你们都是一群没有眼力劲的猪猡吗?赶紧多来两个人帮我掌舵。”
说完,他在心里默默的添了一句:但愿安德鲁大人没有在吃饭。
随后,又继续与猛烈的狂风做斗争。
但下一刻,却是眼前一黑,倒在了甲板上。
很快,引发了甲板上更大的骚乱。
......
不久前,
这艘船的主人安德鲁·基德,透过窗户平静的看着窗外海面上的一切,不停摇晃的船似乎与他毫不相干。
或许,说一句眼中没有了丝毫的感情可言,只剩下了麻木。
脑海中仍旧闪过几日前的一幕幕。
果然在自我的生命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无力,用航海女神教会中,一位颇有名望的牧师给他说过的话来讲:
“风浪面前,水手们的人性完全经不住考验。”
他亲眼看着平日斯文的哥哥杰伦勋爵,持着一柄水手刀,声嘶力竭的向着上了年纪父王索要着家族那件有着特殊功能的宝贝,并将父王逼向了房间的角落。
父王没有带平日全副武装的侍卫,或许正是要回来取那件物品。
只是没想到亲爱的哥哥时刻注意着父王的举动,然后,
在此时,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水已经快蔓延达到了人的腰腹部,值得一提的是,天空依旧在向地面泼洒着无情的大水。
见父王迟迟没有开口,亲爱的哥哥杰伦勋爵甚至一度,让刀划破了父王的脖子,流下了鲜红的血液。
随后,水位的到上涨让他失去了往日的耐心,与那些野兽一般,嘶吼的将弯刀插入了父王的身体,一张扭曲的脸上发出了如同恶魔一般的声音:
“宁肯让家族的宝物丢失,也不愿将他给自己的长子,下地狱去吧,老东西。”
随后,自己仓惶划着水离开,准备乘坐父王准备好的船离开。
他亲眼看着平日待人和善的弟弟,在死亡面前拉扯着自己与和异性的衣服,对象一度是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的贴身侍女。
他亲眼看着平日温柔体贴的侍女——嗯,现在没有那么多顾虑了,直接称呼为父王的情人也不是不可以,一度厮打父王的其他几位情人。
他亲身实践着,平日留恋于红磨坊,痴迷女色,纨绔张扬,嚣张跋扈的自己,这时候也是怜悯这些亲人,不忍心他们做着肮脏的强盗都不会做出的事情,亲手拿自己的爱刀送了他们见了女神。
虽说,亲爱的弟弟等人看向自己的举动,如同水手们在海上看见了风暴梦魇一般;虽说,本就胆小的侍女看向自己的行为,尖叫的喊出了魔鬼一词。
想到这,安德鲁不由的自我嘀咕抱怨了一句:
“哦,航海女神在上,我可是为了避免他们变成魔鬼才那般做的,怎么凭白获得了魔鬼的名号。”
随后,看着自己桌上那炳依旧染血的水手弯刀和一柄黄金色小手枪,又陷入自我沉思中。
安德鲁来到父王亨利的旁边,看着已经蔓延到父王腹部的雨水被血色侵染,还是孝顺的问了句:
‘父王可还安好?’
父王基德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平日自己没怎么在乎的孩子,随后颤颤巍巍的指向旁边一个崩裂的航海女神雕像,里面似乎是有着东西。
嗯,安德鲁一眼就看出来了:
自从航海女神雕像全部碎裂后的第二日,大雨就开始下了,但当时没有一个人去注意着大雨的情况,大多数的人,依旧抱怨着面包的价格。
直到今日那水从下到泼,人们才反应过来。
父王基德将自家的雕像重修好后,雕像又毫无征兆的崩裂,里面凭空出现两张令人无法看懂的羊皮纸。
其实,当时的安德鲁,是想向父王询问一下那件宝贝的,不过看着已经逼近腹部的水,他也只能作罢。
不过临走之前,看见父王基德死死的撑住着墙角不愿意浸入水底,可涌上来咕咚咕咚翻腾血水,已经说明着他快要去见女神了。
安德鲁终究是于心不忍,毕竟那是他的父王,怎能看着他继续受苦。
‘父王,您的身体还可以吗?’
“可......”
安德鲁终究还是讲养育之情的。
他明白父王的意思,连话都说不明白的人,这般带着离去,怕是一个都走不了,父王识大体般的允诺他可以开枪了。
“砰。”
基德缓缓滑入水中,瞪着眼看着安德鲁,眼种露出了无法相信,似乎是怎么都没想明白,自己的亲身骨肉都竞是这般孝顺。
安德鲁轻轻叹息,用自己最喜爱的手枪,送自己敬爱的父王去见女神吧,毕竟,联盟中如果连他都见不到女神,那就没有人能见到了。
他曾经为航海女神教会捐款了大批金钱后,可是一度被誉为航海女神最忠实的信徒。
......
或许是回忆到并不是很想接受的画面后,安德鲁停止自己的回忆。
轻轻的一声叹息,父王到死都对洪水的到来不敢相信。
随后,不去在想那些,将那父王基德给的两张羊皮纸取出,看着已经是有些年纪了,但是质感依旧出奇的好。
羊皮卷他曾经是简单的扫视过了一遍,并没有看出过什么。
在大洪水到来后的这几天,他更加专注于还有没有可以落脚的位置,不过这七八余日,再没有看见除了水以外的景物了。
哦,我的女神!
“咚咚咚”
敲门声让安德鲁暂时的放下了手上的羊皮纸。
“安德鲁勋爵,您的晚餐。”
按照千岛联盟的贵族礼仪来说,公爵的儿子被为勋爵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毕竟,公爵一般都有了数十块岛屿作为自己的领地,算的上是实权领主了,更不用说,公爵往往在联盟中身兼要职。
“哦,你放进来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德鲁短暂的回答道,又重新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羊皮卷。
一位暗橙色的短发少女端着托盘娓娓走来,脸上有着些许轻微的雀斑,一双绿眼睛中充满春天一般,长的说不上眼前一亮,最多是颇有姿色。
少女将托盘上的食物一一端放在桌上后,便微微欠身离去。
主食是道烤三文鱼,配上了切好的白面包,以及一小碟黄油酱和一杯麦芽啤。
在整个过程中,安德鲁的头都没有抬一下,在这载了几百人的船上,她是自己为数不多放心的五个人。
海柔尔是安德鲁从小就养着,该是怎样的事情做的都比较到位,自己用的颇为放心。
还有就是他这种留恋于花丛的风流子,虽然也偷吃了不少侍女,但一直都没对海柔尔下手。
也算的上是经常下海的他明白这么一个道理:
理性是罗盘,欲望是暴风雨。
拿起的羊皮纸依然让安德鲁百思不得其解。
上面的文字他从未见过,完全不是他认识的联盟文字。
两张羊皮纸,一张写的很满,而另一张只有简单的一行文字。
几分钟后,他没再接着看这如同天书一般的东西,烤三文鱼散发的香味已经进入了他的嗅觉范围内。
将两张羊皮卷放进自己的柜子锁上后,便来到了放有晚餐的桌上。
船体的摇晃并不影响他将黄油酱抹在白面包片上,常年的食用,让他对做这种事情手到擒来。
但张嘴的瞬间,却是猛地一个颠簸。
“啪啦啪啦...”
盘子摔碎的声音。
安德鲁自认为自己的教养是极好的,除了有人在他干两件事情的时候打扰了他:
享受美食以及与美丽的女士深入交谈的时间。
“该死,是哪个被驴子踢了脑袋的家伙搞出来的动静。”
简略的处理了一些袖口和腿部的黄油酱后,压制不住心中火气的他带有怒气的走到门口,狠狠的一脚蹬在了门上。
一声闷响过后,门轻微震动了一下,却依旧是严丝合缝的闭着。
这是一个内开门。
当初设计的时候,安德鲁就告诉自己,这是让自己养成随手闭门的好习惯。
内开门不去关,占用房间内的实际面积。
毕达哥拉斯曾讲道:“愤怒以愚蠢开始,以后悔告终。”
安德鲁骂骂咧咧的忍下了脚上的疼痛,怒气中平添了一丝怨气。
当然,这个时候的人第一个反应不是因为自己的愚蠢导致脚部的疼痛,而是在想是谁让他从餐桌上离开。
......
甲板上吵闹而又凌乱人群因走出来的人而声音渐熄。
安德鲁承受着这让人睁不开眼睛的海风,头轻轻一斜,一个懂事的水手便已跑来向他解释眼前这一切:“安德鲁大人,这风太大了,弗朗西斯船长被吹到了桅杆上昏迷不醒,哦,女神在上,希望他没事。”
这位水手知道安德鲁比较在意的,习惯性的用女神祝福了一句亚瑟。
安德鲁:?
虽说,这海风刮在人脸上也是生疼生疼的,但也不至于能将一个成年人刮走的地步,顶多是轻微影响人的走路罢了。
那?
安德眯了眯眼,弗朗西斯也是他为数不多可信任的人之一,而眼下却是昏迷不醒,重要的是,撞在桅杆?怕是是遭受了什么让人不愉悦的事情。
“来两个人将他送回舱去,赛斯呢。”
赛斯,安德鲁的贴身侍卫之一。
该是晚餐的时候,安德鲁也不能让他忠心的侍卫饿着肚子。
此时赛斯也已赶到了甲板上,不过看起来有些匆忙,标志性的头盔都没有戴上。
“大人。”
听到赛斯简单的回复,简单的吩咐了一下,随后,又唤着:“哈姆呢?”
“安德鲁大人,我在。”
一促叫声从舵轮传来。
自弗朗西斯晕倒之后,就有水手告知这位大副,让他来掌控。
安德鲁看着哈姆已经在掌船,拍了拍额头,便又进了船舱。
在弗朗西斯醒来之前,晚餐比较重要。
......
风浪面前,水手们的人性完全经不住考验。
——《航海之书·卷二·第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