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懵圈的一家子
听到方玄的回复,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的曹虎既有些懵逼,又有点头皮发麻。
这头猪妖,寻常镇魔司小吏若是仅有一人,见到以后甚至连拔刀相向的勇气都没有,虽说还未入初境,可却也不是普普通通才学了点皮毛的武夫能够抗衡的。
更何况,他没记错的话,方振这有名的废物侄儿,似乎连个武夫都不是吧?
难道说这个先天武脉堵塞的废物,忽然又能够修炼了?居然还杀了一头实力堪比初境武夫的猪妖!
不对不对,便是他印象里那些混迹江湖许久的镇魔司校尉,只身一人面对猪妖这等级别的妖魔时都不敢大意。
就算方振这侄儿忽然能够修炼了,可又怎么可能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练就一身高强本领。
要不然...就是方振一家和这小子瞒着所有人在偷偷藏拙!
没错,肯定就是这么一回事。
想明白了一切,曹虎的神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好你个方振,瞒得我好苦啊!
居然还舍得下血本,为了让这头猪妖和你的侄儿见面,不惜以身为饵一家人被收押进监牢等候处死。
不就是一个单杀猪妖的功劳吗?不就是一个可以升为校尉的名额吗?
至于吗?
想要你早说嘛,我肯定不跟你抢!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识,不错。”
为了不在方家人面前落了面子,曹虎摆出一副高人风范,绕过猪首,龙行虎步的走到方玄面前,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却引起了方玄的误会。
少年看着一点也不惊讶的曹虎,与周围惊讶到合不拢嘴的众多小吏形成了鲜明对比,从未了解过武道的他下意识就把曹虎当成了镇魔司中的高人。
心中不禁暗忖:“这位大人职级似乎和二叔一样,但却一点也不震惊我单杀了猪妖,甚至夸我的时候,还仅夸奖了我的胆识,却没有评论我的手段,显然是觉得我的手段还不够高明...镇魔司果真是卧虎藏龙,我这点道行杀个不入境的猪妖还行,摆在镇魔司就上不了台面了。”
“这还仅仅只是一个镇魔司小吏,难以想象那些镇魔司校尉们该有多厉害……看来我绝不能虚度光阴,必须要极尽一切可能得到一本功法,真正踏上武道之路,唯有如此在这乱世中才能有一丝自保之力。”
抱着怀中的横刀,方玄原本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安全感,荡然无存。
本就十分谨慎的性格,让他愈发觉得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
何以解忧?
唯有修炼!
“行了,既然危机已经解除,你可以回去了。”曹虎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许,“你是方振的侄儿吧,叫什么名字来着?”
“方玄。”
曹虎点了点头道:“方为正直,玄为九霄,名字不错,你这孩子有望成为栋梁之才,声名远扬。”
方玄受宠若惊,这位大人竟如此赏识自己的胆识。
“大人,那这猪头您要带走吗?”方玄指了指地上。
曹虎表情一顿,不带走肯定是不行的,按照镇魔司的规矩,斩杀了妖魔就必须要带回至少一样物件证实。
但这猪头如此狰狞可怖,光是看见就叫人晚上睡不踏实,让他亲手抱着走那是不可能的。
“小于,你过来,把这猪头拴在你的马上带回去。”
曹虎招了招手,一个青年人迅速上前。
“是,大人!”
曹虎转身离去,一边喊道:“来人,把我的马牵过来,准备打道回府。”
一群人紧随其后。
方玄忙高声喊道:“大人,我家二叔还在菜市口杀头呢,您别忘了帮他洗脱罪名。”
曹虎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事。
方振可不能死,要是死了,以后带头冲锋的就得是他了。
思忖片刻,曹虎冲方玄说道:“既如此,你跟我一起先回镇魔司。”
……
镇魔司的地牢就在城西不远处。
本该被押往菜市口问斩的方振一家子,由于负责杀头的侩子手也临时被征调前去支援前线了,所以明明得了斩立决的刑罚,此刻却依然完好无损的在地牢里待着。
哐——
牢门打开的声音,惊得正闭上眼睛小憩的方振心中一颤。
他睁开浓眉大眼,虽然仅仅被关了一天而已,却已是憔悴到双眼中血丝遍布,像是恨极这不公平的命运。
方振与方玄的长相很是相似,甚至连他的儿子方世镜都不能比,唯一的不同仅是方振比方玄多了一嘴山羊胡,显得粗犷,寻常人若是见过他俩,一眼便能够瞧出这两人定有血缘关系。
“这是到我问斩的时候了?”
方振仰面长叹,对着尚未从门后走出的狱卒说道:“唉,既如此,老夫要求这断头饭里至少得有两只烧鸡!”
“烧鸡,烧鸡!都什么时候你还想着烧鸡!”
隔着一条阴暗的走廊,方振对面的牢房里,其妻子林晚晴不满数落道:“都怪你那倒霉侄儿,我们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让他练武不成,让他和世镜一样读书也不成,干啥啥不行非要勾结妖魔!”
方振随即陷入了沉默,片刻只小声叹道:“说什么我也是不相信玄儿会害我的,定是有人假借妖魔之名陷害了他。”
“那他现在在哪呢?”
林晚晴从黑暗中走出,趴在潮湿的木槛上,蓬头垢面,枯黄憔悴,一张本是俏丽的脸庞上满是凄然神色,“姓方的,我真是被你这倒霉侄儿给害惨了,我告诉你,我林晚晴就算撞死在这木槛上,也绝不可能进教坊司任人羞辱!”
说话间,这位年纪已是三十好几却依然身姿丰饶,风韵犹存的妇人忍不住上身轻颤,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后怕的同时又流露出一抹熟妇才有的风情。
一个女子进了教坊司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进入了地狱。
还是求死不能的那种。
方振的面容顿时像是苍老了十岁,低下头来看不清表情,几次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忽地鼻尖一酸,满心愧疚地说道:“夫人,是我不好。这辈子跟着我,没能让你享福不说,如今还连累你跟我一起下狱...若有来世,我方振给你当牛做马,给你洗一辈子的脚!”
夫妻两人面对面相望,虽仅仅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可此刻却连触及一下对方的指尖都做不到。
“罢了,罢了...这一切都是命啊,老爷...自打你们方家没落以后,我还义无反顾嫁进来的那一天我就认了。”
林晚晴面无人色,自顾自喃喃道:“只是可怜我们的孩子,她才这么年轻就要……就要……”
林晚晴不忍再说下去。
判决已下,等待他们一家子的命运,无非就是方振和方玄赴死,其余女眷一律发配至教坊司沦为官妓,唯有长子方世镜因为有解元的功名在身,可免除死罪,但...活罪难逃,功名被削从此沦为贱民。
年方二八的长女,此刻就和林晚晴关押在一间牢房中,正蜷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身上是一件宽大而凌乱的白色囚服。
听到动静以后,本就敏感的少女下意识往母亲身边凑了凑,却发现母亲也一样在因为害怕而浑身发抖,胸脯剧烈起伏。
“什么烧鸡不烧鸡的,方大人,你若是想吃就自己买去吧。”
一道戏谑的声音传入。
随后,两名狱卒腰别佩刀,为首一人手持判牍而来。
方振咬牙切齿,跪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攥着地上的蓬草,脸上真情流露,恨不能带着妻女冲破这牢房。
想他方家,三代为镇魔司卖命,父亲、大哥均死于妖魔之手,他方振身上的功劳虽不及先烈,却也是从十四岁就开始,二十余年兢兢业业,为镇魔司鞍前马后操劳半生。
怎到如今...就连个勾结妖魔的罪名也洗不白呢?
看着走到身前的两名狱卒,林晚晴用手臂护住女儿,双眼扫过那狱卒的佩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为人父母者,自己死也就罢了,如何能甘心牵连儿女?如何能接受让自己年仅十六的女儿沦为教坊司的轻贱女子?
“镇魔司指令,方振接令!”
“奉判:方振子侄方玄,无官职在身,难行镇魔之事。然侠义情重,为从无计,于是假意勾结猪妖,藏锋内秀,遂行义举。今者,猪妖伏诛,侠义之举真相大白,当还清白于身,遂判方振一家无罪释放。”
狱卒念完,打开牢门,接着站在两侧,等候方振一家自行走出。
“振,三尺微命,一介武夫,无路请缨,然则满门先烈,忠孝两全,怎堪勾结妖魔之名,愿一死了之,但...诶,等等,你说啥?”方振一脸懵圈,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方玄斩妖?!
不是,这废物东西是啥德行他这当叔的还不清楚吗?就他还能斩妖?
见到妖魔不尿裤子就不错了,就他那德行要是能斩妖,他方振都能当镇魔司小旗了。
可怜我就可怜我呗,瞎编也不打草稿。
“真无罪释放了?”方振有些难以置信地询问道,“凭啥嘞?”
“你没长耳朵啊?”狱卒没好气的说道,“你侄子方玄把那头和他勾结的妖魔斩了,现在表彰他还来不及呢。”
方振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侄子怎么就和斩妖除魔搭上边了,该不会是冒领了别人的功劳吧?
想到此处,方振旋即抬头,却发现自家妻子也正以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心中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发酵,就顿时被一盆冷水浇没了。
完了...这小子不仅勾结妖魔,居然还敢冒领这等功劳,这可是死罪中的死罪啊!
这下也不用选了,教坊司都没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