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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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有一种伤悲

    灵兽一脉学府在流云宗北门金三角附近,这个名称大概和地势有点关系,这里是三座大山的犄角相汇之处。

    那时已经是深秋时分,霍然给教习请了假,谎称要回家清修一天,就离开了学府。

    其实他压根不用给任何人打招呼,他现在是外院学府中的榜样,不仅品格端正,修行境界也最高。

    用学府掌院的话说,霍然是学府的荣光,是上百年以来,唯一一个修炼到炼气期七层的在院学子,单论境界,他现在甚至比一些教习都高了。

    更难的可贵的是,这个学府中的头号骄子,从来都是那么谦逊,头永远都是低垂下来的,这种高尚的品质更是值得所有弟子们学习。

    前面的话大家都很服气,最后这句话没人赞同,就算此生不修炼了,他们也不能搞折自己的脖子啊。

    霍然跳上一辆路边的赤眼蛮牛车,这种便捷实惠的交通工具,广泛分布在流云宗的各个角落。可以载你去山门的任何地方。

    听说是去灵兽一脉学府,驾车的修士打开了话匣子,整个流云宗的车老板,都是灵兽一脉出来的。这位修士提起往事来一肚子的苦水,用他的话说,灵兽一脉修士干什么都不行,只能赶赶大车了。

    到了灵兽一脉学府,走进去一看,院子很大,就是没什么人,周边高大的油桐树,慷慨地抖落一地枯黄的树叶。霍然知道,这里的学子很少,遛了一圈,找到一个女孩,问她:“云朵你认识吗?”

    女孩警惕地看了霍然一眼说:“你找云朵?你不会是来打她的吧?”

    霍然摸不着头脑,问:“谁被谁打了?”

    女生接着说:“云朵啊,有两个女修在我们学府门口找碴,揍了她一顿。”

    流云宗的女修作风太差,一言不合揍人成风,联想到自己那位美丽彪悍的姐姐婠婠,再想一想同样美丽,没有什么战斗力却更加傲气的云朵,霍然暗暗摇了摇头。

    对于自己的女神云朵被打,霍然除了十分痛心,还有几分好奇,挨揍以后的美娇娃不知道什么模样。

    女孩继续说:“云朵这会在教舍,你可以等她一会。”说话间,女孩的声音陡然提高:“喂,你干吗老低着头跟我说话?我很难看吗?操,你好像是个残废哎。”

    霍然对灵兽一脉的女弟子很无语,不仅没什么见识,言语怎么还这么粗鲁,心中为云朵的担心,又加重了一层。

    霍然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不出意料看到了云朵,她独自一人走出教舍,走得很慢。

    霍然跟在女孩身后走了一段路,云朵没发现他,霍然享受着尾随女孩的隐秘快乐,他觉得这感觉新鲜又浪漫。穿过一条小路,又走了几步,男孩向前方瞅了一眼,才意识到女孩是要去那边的茅厕,这份快乐立马打住,赶紧喊了一声:“云朵。”

    女孩猛回头,情况没那么严重,眼睛上的乌青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她茫然地看着霍然,男孩朝她呲了呲牙,想打消此刻的尴尬,不料她从身上摸出了一块青石,对霍然说:“你要敢过来我就砸死你。”

    男孩大声说:“我是来看你的!”

    云朵坚定地说:“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看样子是被人打出神经病了,霍然不得不向后退去,云朵看了对面男孩半天,把青石收了回去,疲惫地说:“到学府外面等我吧。”

    过了好一阵子,霍然在冷飕飕的学府外等到到了云朵出来。她和几个女孩在一起,看来几人是朋友。

    霍然喊了云朵的名字,引起了她们所有人的注意。

    “啊,头真的抬不起来!”几个女孩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往日里听过无数遍的熟悉话语,此时竟然伤害到了霍然,他收回迎出的步子,退回到一棵树下,靠在那里,显得忧郁又落寞。

    这有点做作的举动,把几个女孩笑得前仰后合。云朵走过来对男孩说。

    “装什么深沉呢你?”

    霍然低着头不说话。那几个女孩跟了过来,说:“我们都知道你的,你的头低得没云朵说的那么厉害。”

    云朵回过头说:“去去,你们走吧。我和他说一会话。”

    这几个女孩勾肩搭背离开了。

    霍然继续靠在大树上,觉的空虚又彷徨,感到被几个举止轻佻,言语乏味的女人捅破了伤口。

    云朵问他:“你怎么才来找我了?”

    霍然想告诉女孩,自己为了见她,这一年多没日没夜的在修炼,在拼命的提高修为境界,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他反问云朵:“你是怎么认识这种女人的?”他望着那几个女孩的背影。

    “一起修习的。”云朵回答“她们好玩吗?”

    “不好玩,女流氓一样。”

    “那我呢?”

    霍然一时语塞,然后机械地摇摇头。

    在云朵脸上刚才还流露出的一丝笑容,忽然间变成了怀疑和厌烦的神色,这种表情霍然太熟悉不过了,女孩从小就是这样,随着成长而变得更隐蔽更坚硬,再有一百个人揍她恐怕也难以改变。

    他俩后来开始漫无目的地前行,有意不使用神行符,步行,顶着寒风。在空旷的道路上云朵逐渐加快速度,霍然问她要去哪儿,女孩不回应他,继续加速像是要甩掉一切的不快。

    他们离开宗门内城已经很远,青石路变成了土路,天色阴霾的似乎要下雪,乌云则低的快压到头顶。

    霍然此时心里反倒是畅快多了,也不再问什么,只愿就这样陪女孩走下去。后来云朵停下脚步转身说:“知道吗?我现在和你一样了。”

    “怎么一样?”霍然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娘也死了。”女孩不喜不悲木然地说,“她有伤,在青木峰治了多年,还是走了…”

    远处的山峰亮起微弱的灯火,深秋原野上的冰珠则泛着冷光。夜的苍穹黑了这一片天空,云朵转头看男孩,在薄暮下霍然眼角湿润,泪光盈盈。

    “你怎么回事?”女孩问。

    “我一想到你娘离开了就难过。”霍然悲从心起。

    女孩愣了半晌,忽然愤怒地抓住男孩的肩膀摇晃:“谁要你同情我?你给我滚,以后不要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