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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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墙

    “锃!”

    流光一般的剑身划破半空,灼闪雷光熠熠待发,扭曲了周遭的冷风,直接炸起炽亮火花!

    “兹啦……轰!”

    但见半空猛地爆出白色亮光,荡开小院里的各种农具,带着灼人的热势,滚滚将风烧了个遍!

    蔺幽文皱着眉,雷电至处却什么东西都没有感觉,掐住沈珉脖子上的东西仿佛根本没有实体,亦非灵力所成,霎时间便已退下消失。

    沈珉的脖子借着肌肉弹力,一点点恢复散开,他拼命吸着气,脸上的青筋仍未退下。

    “嗬——哈!哈……”

    “嘻嘻……”

    淡白色的雾霭已被雷光几散,有人藏在远处悄悄笑了笑,神识一放过去,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蔺幽文自从下山以后,已习惯了有人这样装神弄鬼,她撇了撇嘴,对着沈珉道:“是不是你家派人来灭你口啦?”

    沈珉痴痴睁着眼,嘴里唾沫混着血,还在大口大口喘着气。

    蔺幽文又问了一遍道:“……你不会被弄傻了吧?”

    沈珉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蔺幽文的脸,嘴里含含糊糊说着什么,仔细听,却又不成句子:“不我几散似雾我……”

    “师姐出事啦?”

    司空临匆匆从屋子里走出,随意地看了一眼沈珉,又搭着手朝远处看去:“有人来灭口了?”

    蔺幽文叹气道:“是啊。应该是濯言那样的门客跟着他吧?师兄你感觉到什么吗?”

    司空临摇摇头道:“没有。什么都没感觉到。其实杨道友在场的话,我仔细放出神识,还是能感觉到一点的。但是刚才确实什么都没。”

    蔺幽文回手收剑:“难道这次这个人比濯言修为还历害?”

    司空临展颜一笑道:“这么厉害的人,就跟在沈珉屁股后面吗?这人要是想灭口,为什么不蹲在水茂丛,把我们杀了呢?”

    蔺幽文烦恼地看了一眼傻楞楞的沈珉,在他眼前晃着手指,看着后者的视线跟着一会向左,又一会向右,眼珠转动间却总是透着一股傻味,不像是演出来的。看起来他真的因为骤然缺氧,脑子坏了不少。

    蔺幽文站起身,虚靠在司空临边上,回复他道:“谁知道。”

    司空临问道:“我们要不要在附近搜搜看?”

    “我估计搜不到什么。”

    “那总要看看嘛。对了师姐,你之前是在问什么的时候,那个人再出来的?”

    “我问他来村里干什么。”

    蔺幽文冷眼看着输不馁亲昵地搀着李金丹走出屋子,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爷爷和孙女,甚至都有一双下垂眼,看起来应该显得十分老实憨傻。

    李金丹现在的表情却看起来一点也不傻,他眯了眯眼睛,掐着嗓子道:“这位道友修为了得啊。”

    蔺幽文敷衍地点了点头。

    李金丹坚持继续道:“你是不是有金丹了?”

    他倏然激动起来,甩开输不馁,快步走上前:“你是我在村里遇到的第三个金丹修士!”

    蔺幽文心觉奇怪,暂时将沈珉放在一边,打量着李金丹,道:“前两个是谁?”

    李金丹大声道:“当然是输否和乔菊他们夫妻二人,你这么年轻,竟然已经结丹了!”

    司空临笑了笑道:“老道友你好奇心还挺厉害啊。师姐确实金丹啦。所以你想问什么呢?”

    “没有……呵呵……没有问题…”李金丹直勾勾地瞪着蔺幽文,声音低沉阴暗,“两位请便吧。”

    这人还真是莫名奇妙。蔺幽文也瞪了回去,拱了拱手道:“洛山蔺幽文。”

    “李金丹,散修一个。”

    李金丹也拱了拱手,眼睛却仿佛直了一样,还在死死盯着蔺幽文的脸。

    司空临听到他说的话,却忍不住笑了一下道:“道友你的名字是为了冲丹特意改的吗?”

    李金丹飞快地瞥了一眼他,阴沉道:“你猜得没错。”

    司空临笑道:“那道友以前叫李筑基吗?”

    “是,我不仅叫过李筑基,还叫过李炼气,”李金丹哼哼冷笑,总算不再看着蔺幽文,回身一甩袖子,就往屋里走去,“我最先的名字,叫出来可是更能惹人发笑呢。”

    蔺幽文道:“叫什么?”

    李金丹自暴自弃一般放声道:“我之前叫李大爷,你们快给我滚出这里!”

    …………

    “对不起啦,李叔似乎是闭关时被沈珉叫出来的,火气难免大了些。”

    薄雾已经散去,早晨的阳光平撒下来,整个村子看起来生气蓬勃,到处都是炊烟,有人已经唱起了歌,走在田埂之上准备干起了活。

    输不馁看着蔺幽文和司空临一人一边,托着痴傻沈珉走出了李金丹院子。她内心仿佛有些不安,嗫嚅道:“他……是不是真的傻了啊?”

    蔺幽文看了她一眼道:“你要不来试试?”

    输不馁苦笑着摇头道:“不用了。我相信蔺道友你的判断。”

    蔺幽文和司空临已经通过电击、搭脉、盘问等等多种方式,来查看沈珉的状况,到最后他却仍旧傻得“无懈可击”,仿佛一个天真的孩童一般,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又抚摸着自己差点畸形的脖子。

    一个中年妇女手拿一盆干玉米,正往鸡棚走去,看到蔺幽文几人,不由吃了一惊,打起招呼:“小输,怎么又来了?”

    “大娘,”输不馁轻轻踢着脚下一块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还好吗?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我能受到什么影响?最近又没事啊。”大娘宽厚地笑了笑,好奇地打量着蔺幽文和司空临,“这两位是……”

    “这两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输不馁红着眼眶,又将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气得大娘摔了手上的竹筐,拉着输不馁的手就大骂起沈家来。

    “我就知道他们没按好心!前几个月过来好几个后生,在附近鬼鬼祟祟的,肯定也是干坏事!”

    蔺幽文换了个姿势提着沈珉,立即道:“他们前几个月就来过?”

    大娘气愤地喘着粗气,道:“可不是嘛,在村边上晃了好久,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司空临冲着大娘笑了笑,柔声道:“大娘,你知道他们具体去过哪里吗?能不能给我们指个路?”

    大娘摇摇头道:“我又没跟着他们,怎么知道他们具体去哪里了。不过就是村附近,你们也晃一圈看看?”

    蔺幽文点点头,看了一眼尚在暗自抽泣的输不馁,冲着司空临比了个手势,直接就向村外走去。

    输不馁似是吓了一跳,连忙跟上道:“等等我啊。”

    蔺幽文空出一只手挥了挥,道:“不是不等你,是知道你会跟上来。”

    输不馁抿着嘴道:“我知道我现在这副样子看着有点烦。但是我不会拖后腿的。”

    “嘎吱——”

    忽然,一只鸡突然从鸡棚里飞出,带着泥屑飞羽,陡然冲到输不馁跟前,尖嘴向下,猛地就向她腰扑去!

    输不馁紧急扭身,小腿向后摆动,转了半个圈绕到后方,惊魂未定道:“这是怎么了?”

    大娘急匆匆地提起鸡脖子,骂道:“畜生就是畜生,这个时候乱冲出来吓人。”

    “没事,没事。”输不馁吐出一口气,悄悄看向眼蔺幽文的表情,一抹红色却突地擦过眼角余光,让她心下一震——

    只见一抹血哗啦啦挂在大娘房屋黄白的墙上,向下淌着新鲜血珠,一滴又一滴,仿佛小雨一般,稠密又缱绻绵绵地落到地上!

    输不馁尖叫道:“大娘,那是什么?”

    大娘随手将鸡扔回棚内,刚想笑着安慰输不馁,无所谓地回头一看,却也被吓得大喊出声,趔趄绊下:“那!哪来的血?”

    蔺幽文皱眉道:“不是刚才杀鸡溅上去的?”

    “滴答”

    血还在“下”,天空碧澄如洗,血就有多红艳。

    大娘摆着手,身上厚重的肉都在打着抖:“怎么可能,哪有大早上在这里杀鸡的!”

    司空临沉思着道:“也不是什么动物偷吃的吗?”

    大娘挣扎起身,虽然神色慌张,但还是在鸡棚里点了一圈,摇头道:“没有。都好好的。再说,若是有什么畜生过来偷吃,门口必然会留下痕迹,大黄也会叫出声。”

    她指了指院子一角趴在地上吐舌头的大狗,不住叹着气。

    司空临眼光闪动道:“师姐,这是人血还是动物血你看得出来吗?”

    蔺幽文想了想道:“你看得出来?”

    司空临笑了笑道:“我也看不出来。但是还是先收集一些吧。”

    他将沈珉放下,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空瓷瓶,走到墙下,小心翼翼接了一点进去。血看起来并不浓稠,闻起来也没有什么味道,血流最上方隐藏在屋檐阴影之下,看不实切。

    蔺幽文走到他身边,抬头眯着眼睛道:“我怎么感觉这血像是从墙里渗出来的,而不是谁泼上去的。”

    司空临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感觉的。”

    大娘在一旁虚弱地道:“两位仙长,我这不会是撞邪了吧?”

    司空临对她安抚地笑了笑道:“没有什么撞邪,只有可能是被施了什么术法。大娘安心。”

    正说着,蔺幽文却已掏出匕首,手向上一拉,便划破了墙面,在上面剖出一道长长的红线出来。

    “滴答”

    一滴饱满血珠从细细的线缝里颤抖钻出,在半空徒劳地挣扎了一会,突然晃晃悠悠落到了地上。

    蔺幽文和司空临眼看着血珠在地上化开,晕散,最后渗入地下,留下一摊深色印记。她叹了一声气道:“看起来是墙血。”

    司空临笑了笑道:“墙壁也能流血?”

    “人可以,妖兽可以,墙壁建筑当然也可以。这不比起鸿沟那些路人说的万物有灵还要有灵嘛。”

    蔺幽文撇了撇嘴,反手将匕首整根插进了墙中。

    …………

    “滴答滴答滴答”

    事情有变,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他们只能将外出巡视的事先放在一边,转而研究起现在这桩“墙壁流血”的怪事起来。

    大娘的丈夫已经过世,现在和儿子儿媳相依为命,两个年轻人现在都在田里干活,一时半会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难免让她有些心慌。

    输不馁已经去找李金丹过来帮忙,短时间还未回来。

    “仙长啊,这究竟是咋回事?按你们的说法,是那几个沈家的仙长过来给我们下的咒?”

    她忧心忡忡地对着司空临道。

    司空临笑得还是那么温柔亲切,就算是亲侄子想来也不过如此,他轻声道:“现在还不好说。也可能是其他事情凑巧搅在一起了。大娘先别慌张,要不你先把家里人叫回来一起做个伴?”

    大娘点点头道:“已经帮我在叫了。”

    周围已经围着许许多多人,都是听到动静赶来帮忙的村民,他们其实自己也担心着,纷纷派着小孩回去查看自家房屋情况,有没有发生什么邪事。

    血还在继续流,这桩墙壁里的血仿佛永远也流不尽,不间断地向外淙淙淌下,滑过刃身好似瀑布一般,在地上积起了小小的血泊。

    “兹啦”

    蔺幽文食指中指轻轻一弹,电花向外飘飞,花瓣一般拂过墙壁血流!

    “吱呀——”

    但见墙壁抖动了两下,电光飞快吞没溅出来的血珠,炸出淡红色的烟雾来,血流向外喷射,却被袭来的更多电花侵灭而下,蔺幽文手往墙壁上突地一碰,墙壁瞬时扭曲蜿蜒,仿佛挣扎了两下,又立即重归平静!

    “滴答、滴答、滴……”

    几滴血徒劳地在墙壁上画下最后的扭曲线条,弯弯绕绕伸展到了墙角,汇入了艳丽血泊之中。

    血已停止流下。

    匕首旁的血流已经凝固停下,发黄的墙上已经有血变成了棕红色,蔺幽文握住匕柄向外一拔,只见一个平划整齐的刀口仿佛一条线似的嵌在墙上,她调转匕身向内挖去,带下一些红色的土屑,再往里却只有干净的黄色米浆土了。

    大娘几乎要晕了过去,忍不住道:“仙长,这又是什么情况,你们是不是把那什么邪乎东西赶走了?”

    蔺幽文摇摇头,诚实地道:“我不知道。”

    一阵风吹过,司空临眼珠转了转,似乎听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拉了拉蔺幽文的袖子,轻声道:“师姐,有了。”

    “什么有了?”

    “有人有话要和你说。”

    “谁?”

    “就是我那位十分不靠谱的老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