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李瑞和冷姑娘约好，在城门外集合。

    张知县一行人出来送行：“二位，保重。”

    辞了众人，李瑞二人便踏上了前往定安县的路。

    定安县和平安县同属于一个州府，距离不算远，三百余里。

    李瑞估算着，下午时分就能到定安县境内。

    但最快晚上才能到定安县衙门。

    夏日炎炎，官道上翻滚着隆隆热浪，马蹄翻飞扬起的尘土，更让人觉得焦躁。

    两人头戴斗笠，都换上了轻便的衣服。

    冷溪芸也听劝地将黑衣换去，改为白色。

    沿着官道一路骑行，中午在驿站歇息片刻，便又马不停蹄地上路。

    到了下午，终于是看到了定安县村落的牌坊。

    “定安县，大沽村。”

    李瑞与冷溪芸对视一眼，“到了。”

    冷溪芸点了点头，目光却被村子中的一起白事吸引了过去。

    只见七八个人披麻戴孝，抬着苫盖白布的尸体，有气无力地走着。脸上却看不出来悲痛，只是习以为常的麻木。

    她在宫中可没见过这些，虽说是死者为大，却也忍不住有些好奇。

    眼睛随着人群所移动。

    忽然，一块经湿的白布挡在了她的面前。

    白布上还散发出难闻的酒味。

    “你做什么？”

    冷溪芸不由得问道：“还有这种风俗吗？”

    李瑞瞅了她一眼，“还看呢，赶紧掩住口鼻。”

    冷溪芸接过湿淋淋的白布，看见李瑞已经将同样的白布系在脸上，又伸手递过来一个香囊，神色很是严肃。

    她接过香囊，带在身上，也学着李瑞把白布系在耳后。

    但眼中疑惑重重，“到底怎么了，这不就是普通百姓出殡吗？”

    李瑞咂咂嘴：

    “你这水灵灵的大眼睛到底在看啥。

    先说这个村子，这个时候路上连个人都没有，田里也没看见几个。

    再看这群人，走路有气无力，仿佛生病一样；神情麻木，连个哭声都没有。

    哪像是发送人的样子。

    尤其是走在最前边的那男人，身披粗麻布，是为父亲发丧。

    可底下还有一层裁剪整齐的麻布，没来得及脱下，显然是母亲也刚去世不久。”

    这些丧服的差别显然是小木匠的记忆片段，李瑞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

    冷溪芸听着李瑞的分析，“所以呢？”

    李瑞回道：“可能是瘟疫。”

    他昨天从翠翠那听过这个传闻，眼前的这些景象，更加深了他的判断。

    冷溪芸听完，虽然觉得李瑞的话有些道理，但还是将信将疑：

    “如此要紧的事，这定安县还能瞒而不报？”

    正在这时，一队穿着衙役衣服的人赶来过来。

    为首那人是个高高瘦瘦的，说道：“你们两个姓甚名谁？来此何事？”

    李瑞从身上掏出来知府衙门的条文和平安县的公函。

    几个衙役立马恭敬起来。

    “见过二位大人。”

    李瑞看着几人的相貌都还算比较老实，不像衙门里的老油子。

    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大沽村闹了瘟疫，衙门中就选了几个老实人来做这件没人愿意接手的差事。

    于是，李瑞直接把话挑明：

    “说吧，这村子是不是闹瘟疫了。”

    几个衙役听了李瑞的话顿时一个机灵，他们不是没这样想过，但知县大人拍板让他们几个过来，实在推脱不掉。

    高瘦衙役此时支支吾吾的，想说又不敢说，想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

    “小的冯二回大人的话，村子里就是几十户人一家挨一家地接连病死，金知县跟我说这不算瘟疫。”

    冷溪芸在一旁听到此话，冷声喝道：

    “发生瘟疫竟敢瞒而不报！”

    李瑞玩味地看向她，“对，冷姑娘此话有理。”

    冷溪芸没有回话，心中嗔怒道：‘哼，怎么还真让他蒙对了。’

    李瑞与他们几人保持着距离，又将几块白布扔给了面前的四个衙役，吩咐他们一一戴上。

    “衙门让你们怎么处理的？”

    冯二老老实实的回道：“就让我们看着村民们，别闹事。小的也不知道该干点啥。”

    李瑞心中清楚，这种情况应该将这些村民们暂时留在大沽村，不能让他们到处流动，扩散瘟疫。

    然后再行医治的法子。

    但光靠眼前的这几个衙役，是控制不住村民们流动到其他的村落的。

    可想要借助官兵，至少也得是知县去才行。

    于是李瑞便吩咐道：

    “你们几个，找到当地管事的人，先尽量不要让人们走出村子。”

    几个衙役纷纷称是。

    他们几个没有法子才被挤兑着接了这个差事，正在村子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此时有人替他们做主，十分乐意。

    李瑞又转头对冷溪芸道：

    “冷姑娘，我们尽量今天晚上找到定安县的知县。”

    冷溪芸点了点头。

    两匹快马又飞驰起来。

    很快，就追上了之前发丧的人群。

    冷溪芸眼瞧着，其中一人走着走着就歪头跌倒在了地上。

    人群之中一阵慌乱。

    虽说以凡胎境武者的体魄，一般疾病已经难以侵入人体，但李瑞还是不自觉地掩了掩覆盖在口鼻上的白布，他觉得引起这次瘟疫的疾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同时隐隐担忧，是否能说服定安县衙门里的官吏。

    李瑞向旁边的冷溪芸望去。

    “冷姑娘，到了知县府上，或许需要你的帮助。”

    冷溪芸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她此次出来，四公主的意思是让她尽量彼人耳目，可如今这瘟疫摆在面前。

    如果定安县的知县不听劝告，那她只能亮明身份了。

    她朝着李瑞点了点头道：

    “放心，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以四公主的名义汇报此事。”

    李瑞知道光以他两个的身份，是来定安县巡查官员勾结妖魔的，这知县躲还来不及呢，唯有搬出公主来，才能顺利解决。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手中的马鞭不由得挥动起来。

    两匹骏马跑了一天，鞭子抽在身上，此刻又奋力跑了起来，似乎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停下。

    他们是沿着村民抬尸体埋葬的方向去的，自然也就会路过村里的坟地。

    往日里村民们祭拜祖先都会来此。

    按理来说应该是修整一些。

    可此时却遍地都是刨开的坟墓，歪斜的墓碑，半露的尸体已经堆积如一座小山。

    恶臭扑鼻，苍蝇飞舞。

    犹如乱葬岗一般。

    “吁~”

    李瑞停下了马。

    冷溪芸奔到前面，也调转了马头。

    “怎么了？不是要尽快赶到县衙吗？”

    李瑞非但没有继续骑行，反而翻身下马，道：“可能不用难为你搬出四公主来了。”

    “嗯？”冷溪芸有些不解。

    “有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