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苦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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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宿命

    青山门第三峰下,余锦书和贺秀山两人相对而立。贺秀山理了理衣衫,抚平衣摆上的褶皱,笑道:“不知余姑娘找我前来所为何事?”

    余锦书抿了抿唇,眼底的不甘和轻蔑全部显露出来。因为她觉得贺秀山的笑容分外刺眼,不由得便心生烦躁与不安。明明早以前谢莺早就允诺了自己,说她成为九方云的亲传弟子,可是临近考核,九方云这种不近人情的人身边却出现了别的人。余锦书不愿言语——准确的来说是不屑言语,只是上下打量着这个一身旧衣裳,乞丐出身的女孩子。

    这个贺秀山不穿衣裙,只一身素白的旧衣裳,头上只有一根木头钗子做装饰,长相英气,在这个年纪更是分不清男女。乞丐出身,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好看的容貌,无论哪一点都不是谢莺口中九方云喜欢的样子。余锦书不能明白贺秀山是强在了自己哪里。

    贺秀山看着余锦书眼里的嫌恶,不禁满头问号,懵逼之余还有些好笑与惊讶。其实无论余锦书表露出什么情绪,贺秀山应该都不会惊讶,让贺秀山惊讶的是,这个姑娘才十岁,却成熟的不像个孩子。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

    “我是余家的嫡次女,余锦书。我父亲把我送来这里就是为了拜九方云为师。”余锦书笑了笑,贺秀山觉得有些凄凉。“如果我达不成父亲的期望,我就没有身为嫡次女的价值,我希望你把他让给我,我会恳请谢莺姐姐,给你更好的。”和贺秀山想的不一样,余锦书话说得倒是直接。

    这样的谈判手段,当然是直接拒绝。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为了成全她,就要委屈了自己吗?余锦书只可怜自己被这豪门囚禁了自我,却要别人为此承担她要承担的......根据贺秀山多年阅览小说的经验,这人不是女主命啊。

    该演还得演。

    贺秀山怪笑了一声,一撩前额的碎发,说道:“你是觉得你已经输了,所以才在这里和我谈判吗?如果我不答应,你觉得是我亏欠了你吗?如果我答应了,你不会觉得亏欠我吗?”

    “我说了,我会让谢莺姐姐给你更好的。”因为羞燥,余锦书脸上浮起一丝羞愧的红晕,却依然很固执。贺秀山甚觉好笑,更好的是谁,阳雉,孙饮川,还是曲子?谢莺还没有厉害到这个地步吧,难不成她会亲自教贺秀山?谢谢,贺秀山不傻,并不想去体验一下被折磨的滋味。余锦书显然知道自己所说的并不现实,在看到贺秀山脸上的嘲讽之意后,更是挂不住了面子:“我们家有权有势,我可以让我父亲来说!”

    贺秀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余锦书。这么好一姑娘,可惜是个二百五。其实,余锦书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贺秀山就知道那位余大人十有八九是对九方云另有所图。她的确和九方云不熟,没有必要为他得罪余家。但是相比起一个恶意的余锦书加谢莺,谁对自己好不言而喻。

    “感谢你给我说笑话,余小姐。”贺秀山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便甩袖离去。

    夜。

    青山上要比别处冷,贺秀山徘徊在屋外吹着冷风,一会儿蹲在石凳上,一会儿又坐在桌子上,久久不能忘却和余锦书的谈话。

    不是说贺秀山对于谈话耿耿于怀,而是她越想余锦书,就越觉得熟悉。无论是从样貌还是行头,都仿佛在哪里见过,但是一直想不起来。

    恍然之间,一个桃红的艳丽身影出现在了贺秀山的眼前。贺秀山立即着了魔一样,迷惘痴恋的将目光全都投在这个身影上。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是贺秀山直觉的认为这个人不是余锦书,因为她比余锦书更加明艳动人。两人虽然像,但是不是一个人。

    一阵冷风吹来,眼前的画面一散,汇成了一支毛笔的样子。贺秀山寻回自己的心神来,从衣襟里取出了那个乞丐老头留下的毛笔。此时,在贺秀山的眼里,毛笔似乎灵动起来,笔身上似乎隐隐有蛇影游动。

    贺秀山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正当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时,一条蛇显现在了半空。蛇的长相没什么特色,但是却有一身银白的鳞片。人蛇相对,那白蛇竟然口吐人言:“吾名为柳无花,两千年岁,附身于这八苦毫。”

    “刚刚那个景象,也是你幻化出来的吗?她是谁,为什么和余锦书穿的一模一样?”贺秀山咽了咽口水,连珠炮似的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柳无花吐了吐舌信,蛇瞳在贺秀山身上游移,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但是到这里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贺秀山耸耸肩表示理解,没有说什么。

    柳无花扭了扭身子,沉默半晌,说道:“她是九方云的爱人。”这是一个模糊的答案,没等贺秀山去仔细想,柳无花就开口道:“三百年前,本座本该得道升仙...可是,因为我犯了一个小小的错,得罪了上面的人,因此被罚毁去肉身,投在这破笔上赎罪。”

    原来说什么五行之外看庸人都是假的。

    贺秀山歪了歪脑袋,问道:“我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和你合作,但是你会给我什么好处?”蛇瞳眯成一条细缝仔细审视着贺秀山,贺秀山太冷静了,让它有些警惕。但是很可惜,它并没有从贺秀山脸上看出什么异样。

    “这是宿命,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办法讲什么条件。”柳无花带着空洞与无奈的声音让贺秀山有一丝害怕。宿命,她知道,她们家就是干这个的,祖祖辈辈都要传承它,围着它,无法脱身。柳无花看出了她的挣扎,笑道:“你可以考虑几天,如果你最终还是不愿意答应,惩罚就会降在你身上,直到你向宿命低头为止。”

    “本座也挣扎过,但是只有放弃...因为我不仅要仔细自己的命。”蛇头猛然凑近贺秀山的脸,凉意和凶戾之气激起贺秀山一身鸡皮疙瘩,“我的族人,我的亲朋,我的挚爱,都因为我的反抗死于非命。”

    柳无花没有人脸,但是贺秀山却真切的看到它诡异的笑容。在百年的沉淀和挣扎中,它早已经麻木甚至扭曲了。

    “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