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黄泉客急遁荣国府,阴阳剑饮血长风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鱼肉,调人世羹汤,掺五味:酸甜苦辣咸,更吟离合饮悲欢,唱兴亡谈古今,故道:最是人间无情。
风未歇,雨未止,夜未尽,人未绝,灯未灭。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魏无悔把剑插在地上倚着,那是把重剑,剑刃足有一人半高。他任由漫天飞雪落在头顶,落在他雪白的须发之上,依旧一动不动。
几声空荡的马蹄声落在地面,还有杂乱无章的阵阵脚步声,完全可以听得出来,这是一个人被一群人追着。
魏无悔直起身子,拔剑在手。他的双眼之中此刻只有从皇城方向飞来的那一骑,只听一声剑鸣,那足足四百余斤的重剑被他单手提起,眨眼间便到了谢黄泉背后。
几乎是同时,从四面八方走出来一大片甲士,魏无悔认得那身漆黑如墨的甲胄。
大赵国天子禁卫军,玄甲军。
马背上的谢黄泉看了他一眼,那双木然的眼睛中透露出一丝询问。
“东西给我,你走。”魏无悔努了努嘴,随手挥了挥剑,带出一道剑风,屋檐上几个人顿时现形闪避。
谢黄泉翻身下马,丢下一个包袱,但是他没走,他淡淡道:“我无处可去,城门已封,二十四路京营兵马已至神京城外,走不掉的。”
“你能走。”魏无悔笑了笑,弧度很轻的眨了眨眼睛,向西斩出一道剑风,又是几个人被迫现形。
“嗯。”谢黄泉点头,身形立马消失在原地,竟然找不到一丝他曾经站立在这里的踪迹。
“没有意义。”甲士中走出一个人说了一句话,魏无悔无所谓道:“总是要时间的。”
“时间又能干什么?”夏侯晨问。
“只要有时间他就能走。”魏无悔回答。
“但是他真的有时间吗?”
“那就要看你们能跟我打多久了,如果一柱香你们就能解决我,那他就没有时间,哪怕你们杀我用一柱香多一点,他都能走。”魏无悔有些不耐烦了:“但是你已经浪费了十五分之一柱香。”
“我有那么蠢不会分兵?”
“还有十五分之十三柱香。”魏无悔依然笑着。
夏侯晨的脸阴沉了下去:“你早就猜到我会分兵,所以你们还有同伙?是谁?生死手?鹊桥道人一线牵?”
魏无悔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慢的收敛了笑容,左手向右,接过右手的剑。
“阴阳交汇,五雷生辉。”他低吟一声。
夏侯晨有些惊恐的看着又一把重剑凭空出现在魏无悔的右手之中,两把重剑一黑一白,被一个白发老者握在手中……
阴阳客,通阴阳,一剑阴,一剑阳。
这根本就是同一把剑,只不过阳剑为实,阴剑为虚。
夏侯晨有些怯了。
他不是四十年前就和江湖客打交道的玄甲军将主,他只不过是暂代指挥职位罢了。
“若是将主在此……魏无悔谢黄泉岂能作祟…”他心里这样想。
魏无悔嘲讽的笑道:“我替你下个命令吧。七星结阵,九曜围杀,四十九位玄甲将压阵。”
“墨十八不在,你等就连魂都失了?”
夏侯晨没敢回话,这套阵法是专门围杀魏无悔和谢黄泉这等江湖高手的。
他额头上渗出滴滴冷汗,咬牙道:“……放箭。”
他不敢赌,不愿意赌,不想背赌的责任。
就算放跑了也没关系,只要伤亡不重,他就可以交差。将主都无法做到的事,他又怎么行呢?
“那就放箭吧,无所谓。”魏无悔开心的笑了。
“谢黄泉,你这要是藏不住,你就是杂种生养的……乃公都把命豁出去给你挡箭了。”
魏无悔出剑,迎上漫天风雪。
夏侯晨默不作声的看着一片片黑色甲士被收麦子一样割倒,心如死灰。
现在阵型已散,玄甲军再如何精锐,面对魏无悔这等层次的武功高手,只要布不下阵型,那就不会有胜算。
现在哪怕七星九曜齐列阵,没了完整“玄甲气”的加持,都无法做到围杀魏无悔了,他还要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会不会被魏无悔取走,使玄甲卫彻底失去指挥。
“皇城的宗师都去了哪里……一个不出,皇家寺庙被闯,他们这么沉得住气?”
“该死……无法阻挡,玄甲三部箭雨掩护,二部游走,一部跟我上。”他拔刀,下了最后一条指令。
三千玄甲卫来了三部九百人,他无法决定这九百人能不能打赢,但他可以让魏无悔也不好受。
九百精锐真正的拼命,就算他魏无悔武功再高,至少也得丢大半条命才能吃的下。
“愿涂肝脑,愿献此生,换我大赵,万世康宁!”
魏无悔面色微变,双剑横在左右,脚踏阴阳太极步,眨眼间如仙法一般移到了包围圈一侧,手起剑落,四五名玄甲卫就丢了脑袋。
但是很快,更多的玄甲卫就补上了这个缺口。夏侯晨横刀在手,语气挣扎道:
“不是只有武功高手,才能围杀武功高手,铁骨阵法,一样可以。”
“玄甲卫,结阵。”
魏无悔当即就想走,在这小阴沟里面翻船不值得。
“一本魔功罢了,那群大和尚又用不着,他们至于吗……”魏无悔心底长叹一声,今天别再交代在这儿了,这世间还没有武林高手享受过铁骨战法的围杀,希望别首战大捷吧。
“阴阳交汇,五雷为锋,天地混沌,日月凌空。”
另一边,谢黄泉可就比魏无悔舒服太多了。
压根就没有什么追兵,就算有,玄甲卫单打独斗只不过是普通武者罢了。
他现在只是要发愁应该躲到哪里。
八座城门全部封锁,城墙上那锦衣卫各部门捕头的气息都快冲天了……
在决策者的心里,只要谢黄泉和魏无悔都还在神京城中,那就不会有任何的生机,剿一天是剿,剿一个月也是剿,只要你还在这儿,那我就有一万种方法慢慢磨死你。
“晦气。”谢黄泉黑着脸看了一眼西城门,急忙离去。他不擅隐匿,最多在这附近呆半柱香。
他知道魏无悔的意思是让他躲到公侯街去,无非就是荣宁二府或者苏千山那个老王八蛋的府邸里面,但是他也不想想,谁会留他?
干躲在里面不惊动主家倒是也可以,伤拿什么治?总不能抓个仆人让他去买药吧?那是一个普通人能买到的吗?
“魏无悔你个龟孙儿,坑死我了。”谢黄泉暗骂一声,早知如此,他就往北城跑了,跑到一线牵的家里也一样,有药有饭有酒,就是容易被查。
眼看着伤口在开裂流血,谢黄泉干脆把左臂经脉封了,眼不见心不烦。
谢黄泉从空中落下,三两个箭步就到了荣国府门口,这一条街就是荣宁二府,他完全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西城锦衣卫全部出动去到皇城协防,生怕江湖客有诈,西城皇城司那群弱的跟我徒孙一样的家伙,怎么可能抓到老子……”他犹豫了半天,没敢敲门,而是再度一跃而起,用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就飞到了东路院。
“能不惊扰还是不惊扰为妙,我虽对贾代善有一剑之恩,可他婆娘认不认我也不知道……”
“随便找个地方藏着,然后过几天就跑。”
谢黄泉落入一个院子,透过窗户见屋内仍有灯光,一人似在案前写字。干脆找了个空水缸跳进里面,然后封上盖子,掏出一颗夜明珠,感觉在缸里面……
有点挤。
“想不到我堂堂武尊高手,竟然要跳水缸里头藏身……”
“明日一早去拜会此院主人,老鼠一样的日子我不想过了,能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就要去争取。”
“就算是个迂腐不化的书生,我也能给他说动了!”说着,他就闭上眼睛休息。
到了他这个层次,平常不用睡觉,就连吃饭都不用,但是他喜欢平常人的生活,主要是为了享受人生。
“魏无悔这个家伙给我坑惨了,《一气破日月》那魔功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我的《黄泉寒气》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