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没有苛刻下人的习俗，因此在王府当差的管家全柳林，在王府上亦有自己临时分配的住所，放到近代也算是一室一厅的待遇了，只是管家的一室一厅只有一扇门一扇窗。虽说这房子有这般大，但是这只是身为王府管家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临时落脚地，如果某天犯了错，那么这也便不是全柳林可以居住的了，即使全柳林已经给王府当了十几年的管家。起初，全柳林是王府中的给管家打下手的小厮。原先的老管家因病去世，凡是讲究阅历，除去老管家，就属当时的全柳林在府上当差阅历资深，全柳林便机缘巧合之下轻而易举地成为了管家。

    当年，在老管家手底下当帮手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钱，初衷也不过求个温饱。可当上管家之后，全柳林才发觉当时的老管家有多坑。

    旧时的记忆里，老管家总是会跟全柳林哭穷。

    这回到了全柳林手中才觉得，穷倒是不至于，温饱还有绰绰有余。

    全柳林将响午买的衣服打开展示给躺在床上的兰姐儿看。

    “小兰，我今日给你买了芍轩买了件衣裳，心想着这马上就入冬了，也提前给你添置一件衣裳。”

    “劳烦你了”，兰姐儿转过头来，忧郁的眼眸中看不出欣喜之色。

    “我已经是个残废了，这衣裳于我丝毫提不起半分兴趣。”

    全柳林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直接说这样的丧气话了，已经可以说是免疫了，自动忽略兰姐儿方才说的丧气话，“我将这衣裳放到柜子里，待到入冬了，若是觉得寒凉你变叫娘给你穿上，进来王府上有些事情走不开，你也别心里埋怨我时常不来看你。饭还是要吃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兰姐儿紧跟着说道，“柳林，你休了我吧，你如今已经四十二了，我没能给你们林家添上一男半女，我对不起你。”

    说到这，兰姐儿的两侧眼泪止不住地留下。

    带着呜咽声地说，“若是我们那孩子还在，如今怕是有芝丫头那般大了”。

    全柳林将衣裳捣拾好，正整理叠放的衣裳时，听见兰姐儿这么一说，不免呛了几声。

    “你如何提到她了？”

    兰姐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每每提到那失去的孩子，兰姐儿整个人便会陷入一种心痛到无法自拔的情绪中，每每如此，变回自己岔开话题，不愿提及，却又害怕忘记那个孩子，只能自己告诉自己从那样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兰姐儿再问一次，“你何时休了我？”

    全柳林不耐烦地生气道，“你真的如此希望我休了你吗？”

    “对——！”

    全柳林软下声来，“小兰，离开我，你又如何？自身自灭吗？”

    “至少，不会耽误你，也不用觉得亏欠，我不想亏欠任何人”

    “你没有亏欠我，我如今在王府当差，手上也有些闲散钱，不缺你这口饭。”

    “可是老了又该如何？”

    “老了？，我从未想过，如今时局动荡，谁能保证明日之事？”

    全柳林内心觉得不能舍下兰姐儿，其实，全柳林骨子里是个非常传统的人，但是他的传统仅仅局限于即使他喜欢芝姐，但是他的媳妇只能是兰姐儿，尤其是兰姐儿还是瘫痪的情况下。

    “这件事，我今日不想再提，往后也不许再说休妻之事。有我一天便就有你一天。”

    兰姐儿在未嫁于全柳林之前就是一个普通庄稼户的女儿，但是全柳林放在现在来说就是一个私生子，所以全柳林也是一个身世可怜的人，从几岁便跟着母亲长大，再大一些便跟着老管家进了王洪府山干活混一口温饱饭吃。全柳林四十多年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从未想过要去寻找。

    兰姐儿是出了名的孝顺，能干，虽然与漂亮沾不上边，但是想娶他的男人也不再少数，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基本是些踏实肯干的庄稼户的儿子。全柳林连庄稼户都算不上，却能娶到兰姐儿也是下足了功夫。

    全柳林没有久待，便匆匆回了府上。

    芝姐还在欣喜今日全柳林买的衣裳，又从拿出来看了看，已经反反复复拿出来不下三四回了。有拿出上次全柳林许久前送的香囊，将香囊与衣裳整整齐齐的叠放着，然后心满意足地照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夜里，芝姐偷偷来到管家的房门，断断续续地轻轻敲着门。

    管家应声开门，柔和的月光散在十六岁少女白皙的脸上。

    芝姐低着眉，嘴角微微扬起，有些红晕在脸颊两侧散开来。管家看着芝姐这般娇羞的模样，瞬间明白了芝姐的来意，此时，管家的脑海中回响这下午兰姐儿的话，打心里一股子愧疚感笼罩在心头，管家的心情有些郁结。

    便找了个理由，胡诌道，“我也想你了”，轻轻抚上芝姐的手，手指纤细，但是由于由于常年在府上干活的缘故，每根手指的指腹略微显现出薄的茧子。

    “但是，我明日一整天要处理老爷吩咐的事情，还要起个大早呢，让日看见了不好，今日你要是留下，我怕是不得睡到个日上三竿？你说呢，我的小芝，我知晓你最最体谅我了。”

    听到这，芝姐失望的垂下眼眸，道，“那好吧。但是你若办完老爷吩咐的事记得来找我”

    “好好好！~”

    管家也是个正常男人，送上门的便宜，正常男人思维，下意识就是不占白不占，何况是一个芳龄十六的姑娘，话虽这么说。但是今日管家去见了兰姐儿，回来的路上想起了与兰姐儿昔日的种种过往，过往的承诺，愈发觉得愧疚。

    但是愧疚归愧疚，管家从未想过要在芝姐和兰姐儿之前决断地做出选择一方的决绝决定，因为管家只是个普通的正常男人，只能说管家对兰姐儿的感情，可以养兰姐儿一辈子，哪怕养老送终，不与其他女人生孩子，但是感情却没有深到不能拥有除去兰姐儿之外的其他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