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逆可为的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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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相抗不晚

    (一)

    胥幻平静的在山石间前行,被火焚毁过的医丘山,不算少的山石成了仅有的掩体。

    身后是时刻监视着自己的涸悲,一路上面色极凶,胥幻也就不想自讨没趣的搭话。

    方才一战,觅枢师叔为袭获胥幻,无意中伤了对方的弟子,在涸悲看来,并不妥当。

    之前涸悲听烨岱师叔安排带星夜回了刻零苑,不久就听闻师叔被锦龄城城卫擒获,本以为掌门会出门营救,没想到掌门竟然在此时闭关。

    刻零苑掌门与胥陵城主交好涸悲是知道的,刻零苑门派又立于锦龄城内,所以不想与锦龄城正面为敌涸悲可以理解。

    可是这锦龄城所为实在令人诛心难忍,如今刻零苑不出面谴责,还派弟子帮其护子回城,涸悲实难平心。

    “你为何不反抗?”涸悲终是忍不住发问,“你明知你父亲让你回城是要杀你。”

    胥幻并未回头,声音依旧平稳轻快:“我不爱做无谓的反抗。”

    “难道你就这样认命吗?”涸悲好似比胥幻还要气愤,“这么多人为了救你而丧命,你就这么无所谓吗?”

    “所以我能做什么?”胥幻突然转身,双目冷冷的盯着涸悲,“我可以请他们不要救我吗?或者我可以杀了你们当中的谁?”

    胥幻小小的个子却透出渗人的气势,涸悲竟有些怔住,一时语塞。

    见涸悲不语,胥幻继续道:“没有人会不想活,我更有要活下去的理由,可是,我能反抗什么?我的反抗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涸悲已然沉默,胥幻却是突然道,“倒是你们不如多想想,真的是因为救我才被我爹迫害的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涸悲立刻反问道,“导火索不就是你吗?现在大家争相抓的也是你。”

    “你也说了我只是导火索,这炸药可是早就备好的,就算不是我,他也早就有了要炸毁的目标。”

    “所以我们现在要掐断你这个导火索,才能阻止那些炸药。”

    “阻止?”胥幻轻笑道,“都已经炸起来了,导火索还有用吗?”

    “我不会放你的,你休想言语迷惑我。”涸悲上前一只手按住胥幻的肩膀谨防他出招。

    “我也没想过要逃,我本就不是能控制走向的人。”胥幻并未有任何举动,“与其说我是导火索,不如说我是他的障眼法,是让你们心存侥幸自乱阵脚的迷障。”

    涸悲抓住胥幻的手有一些松弛,胥幻并未在意,继续道,“放心吧,刻零苑一定是他最后一个铲除的目标,毕竟,最好铲除。”

    胥幻的话让涸悲更加犹疑,本就不太坚定的心开始有一丝动摇。

    涸悲将抓住胥幻的手收了回来,胥幻并未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呆呆的立在那,看着沉默不语的涸悲。

    片刻过后,涸悲并未继续赶路,而是望向胥幻,问出了一个仿佛被大家遗忘的问题:“究竟,你爹为什么要杀你?”

    涸悲的问题让胥幻有一丝惊讶,并非因为胥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是该问的人都未有问起,所以胥幻自己都险些以为不会再有人会问起这个他认为早该被问起的问题。

    或许,对善良的人而言,重要的只是救人,他是不是他,无关紧要。

    胥幻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转瞬即逝,继而传来胥幻平静的声音:“他认为我杀了胥府二少爷。”

    “你杀了你哥哥?”

    “不是我哥哥。”胥幻表情阴冷,语调更加深沉“只是胥府二少爷。”

    (二)

    这不是简单第一次跟孙晴讨论这些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奇奇怪怪的话题,但孙晴总是能够一本正经的接受简单各种大开的脑洞。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们的亲密感不会受到所谓时间和距离侵蚀的原因吧。

    “我觉得星昀目前最应该在意的是如何自保,至于其他人其他事,最好不要太放在心上。”

    孙晴从未把简单的故事仅仅当成故事,虽然以前那些确实只是故事,“一个六岁的女孩,在那样一个世界,并且身份还不是那么普通,如何还能够考虑那么多?”

    简单并未把星昀真实的设定告诉孙晴,比如,她早已不是那个六岁的孩子。

    “其实,星昀就算想的再多,她也并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现在的她,也确实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可是从你的描述,我并不是这么认为的。”孙晴神情严肃,“她不应该去找司幽,更不应该还继续和胥幻在一起,这两个人的身份和处境,简直就是麻烦本身。”

    “可是……”简单还有一丝不甘,“他们一个是星昀的青梅竹马,一个是星昀的救命恩人,想要星昀真的不去记挂,未免有点太……”

    “你这就是女主思想在作怪,总想着自己有主角光环才肆无忌惮吧?你可别忘了,星昀的身份也不普通,躲那些人都来不及,还主动去找麻烦?”

    孙晴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虽说只是个孩子可能想不到那么多,可正因为仅仅是个孩子,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害怕吗?还能这么淡定的去记挂这么多人,这种人物设定才奇怪吧?”

    人物设定……看来孙晴真的以为简单是在写故事。

    简单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星昀这实则已有二十多岁的人物设定,孙晴肯定会觉得简单是名侦探柯南入迷太深吧……

    “Anyway,我们就假设星昀真的有女主光环,可我怎么想都觉得他们不会是一路人,你看看你自己的笔记。”

    孙晴说着用手敲了敲桌上简单画的思维导图,“从你写的人物关系来看,星桀与伏海沼泽有关系,司幽与狄首城和霄泊渊有关系,胥幻与锦龄城和禁生府有关系,再加上你。”

    “你们四个人几乎没有共同的归宿,再聚在一起岂不是互相拖累,毕竟把这些所有相关的人都聚到一起去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吧?”

    孙晴提到的“归宿”让简单想起了胥幻当初的话,原来并不是胥幻冷漠,而是她不够理性。

    “如果……如果星昀真的需要跟一个人一起自保,你认为她应该跟谁一起呢?”

    不知为何,简单提这个问题的语气有一些不情不愿,“星桀算是星昀的家人……但说到能力,好像胥幻……”

    “司幽呀。”孙晴的语气坚定,“我觉得首选肯定是司幽呀,比起刚认识不久的星桀,司幽才更像星昀的亲人吧?”

    “并且与星桀和胥幻相关的人都并不像是要真正帮他们的人,但托付霄泊渊的狄首城的竹老爷可是司幽的世伯,才是真正会帮他的人呀。”

    孙晴一脸的理所当然,孙晴无法理解简单口中星昀那并不似青梅竹马的举动,毕竟这建立在简单与司幽并非青梅竹马的前提上。

    对简单而言,这三人与她认识的时间相差无几,并且无论是情感还是他们表现出来的能力,在简单心中,对司幽的认可度并不高。

    “可是你不觉得……”简单显然并未被说服,“司幽并没有星桀和胥幻成熟吗?”

    “成熟?”孙晴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在他们现在这个阶段,成熟能够保护自己吗?”

    看着有些许哑语的简单,孙晴拖着腮帮子,神情有一丝微妙,“‘女主要是套上女主光环,这故事就只像是故事而已。’这话,好像是你自己说过的吧?”

    (三)

    夜色已至,狄首城的搜救人员也陆续返城,偌大的医丘山,除开枯树残枝,便只剩那数不尽的亡魂。

    生者寥寥无几,死者却多到无法统计,仕闻与览武相继消失,所有搜救任务几乎由览文一人指挥,览文已然心力交瘁。

    执一与执仲一致认为夜间留山太过危险,面对数量庞大的待葬尸首,大家也只能带着复杂的心情静默回城。

    “由此,锦龄城已屠灭两镇一山,此等人间炼狱,怕是离狄首城也不久矣。”

    城卫营内账中,执一还是论及此事,“听闻护山之役有多派弟子联合抗敌,却依旧不敌那锦龄城将首。这城役狄首城自是难敌锦龄城城卫规格,术法相抗也未必占多少上风。如此看来,这锦龄城独霸之势,怕是难有相违呀。”

    “你也别早下定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执仲心有不甘,“虽然听闻是多派联合,可究竟是各派何座次弟子也并不得而知,只怕大多不是列位,怎可就判定这术法相抗不能敌呢?”

    “便是能敌,这各派分庭而立,你当真以为那锦龄城会怕吗?”执一迅速相驳,“顺逆相悖,历来已是难平和之势。如今,这锦龄城城卫中亦不乏术法弟子,所以这是敌是友,还真不好说。”

    夜已至,锦龄城与狄首城虽然一动一静,却仿佛已经是周遭以外的地域。

    “看来这医丘山中着实暗潮汹涌。”山脚下的烨岱伸手拦下身旁二人,“师兄竟然施了‘怯辰’,看来与之对阵的也是列位的前辈。”

    “列位?难不成就是他说的那些人?”苡临望向身旁的旌祖,“这锦龄城里怎么这么多前辈?”

    “复双重?”旌祖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莫不是……封首席师叔也来了?”

    两股牵制之术弥散全山,如此斗法,莫不高调?

    烨岱心有疑虑,却并未想前去一探,不是攻术,想来并非是对阵锦龄城之人,当下还是找到那些人比较重要。

    “我们分头行动,找到那些人后便以术回应,在这稀疏零落的山间应该比较好察觉。”烨岱看向旌祖,“想来你师叔也能明白。”

    旌祖却是显得有一丝犹疑,加上烨岱,如今医丘山中已有两位刻零苑列位前辈。

    虽然烨岱与他们一起对阵锦龄城城卫,甚至一起被抓。

    可是刻零苑毕竟立于锦龄城内,旌祖还是尤难相信刻零苑弟子真的会如此毫无顾虑的与锦龄城作对。

    看到旌祖略微皱起的眉头,烨岱心中也猜到个七八分。

    “隐唤巢乃新出门派,我并未了解多少,但想来既然能并与逆法三派之中,这术法界之道亦不会半分不染。”

    烨岱看着旌祖的眼神深邃了许多,“无论是顺应天道之修行,或是逆转常理之修行,皆是取自世间,并无锁派诛心之规。身法自由本是常伦,各派当明,刻零苑更是尤重于此。”

    “话虽如此,可若皆是这般,何来顺逆之中又分派呢?”苡临本能的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毕竟师出同门,师承同道,可会无半分情谊?”

    “这就要问问你们的心,到底为何习法?”烨岱的声音更加深沉,“心若不定,法亦难成,虽相违不易,但相抗不晚。孰轻孰重,思不明,行且艰,意便分,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