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梦到你是我的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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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奇怪的来电(上)

    晚上七点,我准时打卡上班,换上印有工号的洁白工服,在工位的电脑前落座,并接上耳机后,我就为接受来自世界各地的法律咨询做好了一切准备。

    没错,我的工作是提供法律咨询服务的律师,而我所在的家瀚法律服务公司为了确保每周7天、每天24小时都能够提供即时法律咨询服务,便雇佣了我们这些接受三班倒的律师。

    律师这个行业,自从再造科技公司引领着全球人工智能迈过婴儿期之后,就日薄西山了。

    只可惜,我是在那之前考出的律师资格。

    好在,有人喜欢接受人工智能的服务,就还有人会恋旧,更青睐人类提供的服务。何况,我负责的是公司咨询部的婚姻家事即时法律咨询,这方面我自信能给出远大于人工智能的人文关怀。

    比起事业部忙起来不分昼夜的律师,咨询部的律师上下班时间固定,更容易平衡工作和生活,而比起早班、午班,我选择晚班的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合理合法地做四休三,这是新劳动法赋予晚班工作者的权利。这样,我也就有足够的时间发展我的副业——成为像“贝尔女神”那样的梦交所知名梦境剪辑博主。

    那天夜里,我接到了一个咨询,让我印象很深刻。

    首先是因为那个声音很好听,更为关键的是,当那个声音震动我的耳膜时,我的脑海里霎时浮现而出的正是轻轨上那个让我一见钟情的女子的眉眼。

    我想,她的声音应该就是这样干净而温柔的吧。

    “您好!家瀚法律服务公司,工号013069很高兴为您服务!”我按照规章问候对方。

    半晌,那边才缓缓答道:“您这边……您这边是法律服务公司?”

    那个声音带着讶异和疑惑,但却难掩音色的动听,就仿佛晨曦蓝紫色的天边吹来的第一缕清风。

    “是的,这位女士,有什么可以帮您?”我问道,公司考虑到部分客户对隐私的重视,在几年前新修订的员工手册里取消了关于询问客户姓氏的硬性规定。

    那边静默了很长时间。

    “您还在吗?”我虽这么问,但心里却在想,公司是根据通话时长收费的,而且人人实名制之后,这些费用会自动从来电号码所有人的信用账户上划扣,所以,我从来都不担心遇到说话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到关键点的顾客。

    正想着,我的电脑屏幕弹框提示:“已超过最低通话时长,通话开始计时收费”。

    按照规章我有义务提醒这位顾客,便说:“女士,您还在吗?这边通话计时收费哦。”

    终于,那边问了一句:“您能帮帮我吗?”

    那语气里极尽哀求,似乎还带着一丝绝望。

    “当然,这是我的职责。”我答道。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名女子突然问,“我们的对话会被录音并上传系统保留一段时间,对吗?”

    “是的,为了保证服务质量,我们会这么做,而且这应该在我们的电话接通前已经提示过您了。”我保持着规范的愉快音色,但一个念头却在我心头闪过,她是在害怕什么吗?

    那边又是一段时间的静默,但却没有挂断电话的迹象。

    于是,我便问道:“女士,您是想咨询结婚离婚、遗产继承还是家族信托业务呢?”

    那边仿佛突然想清楚了她想问的问题,急道:“啊,对了,我想问问关于克隆人的权益问题。”

    “好的,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向您说明,您拨打的分机号码是我们公司的婚姻家事法律咨询部门,但您刚刚提的问题涉及人格权问题,我帮您转接我们公司的人格权法律咨询部门,好吗?”我心想,正常,这种事我也不是没遇到过,大多数人都弄不清自己想问的法律问题的性质。

    然而,那边却一改之前的迟疑,迅速答道:“不!别转接。”

    “好的,您还有什么吩咐?”我心想,既然如此,那到时候让她为此多给一些小费也不错。

    那边长出一口气,低语:“我担心你转接了,我就再也打不通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些奇怪。

    “那克隆人的记忆呢?”那女子没头没尾地问,“克隆人装了本体的脑机芯片,具有了本体的意识,而且能记起本体过去的记忆,这类克隆人的脑机芯片记忆能作为呈堂证供吗?”

    这不可能吧?我心想,现在的脑机芯片并不能复刻人类的意识,康德公司的宇宙芯片实验不是失败了吗?

    见我没有回答,电话那头的女子大概是担心我不会回答与婚姻家事无关的问题,便又补充道:“我是说,假设我的另一伴是克隆人的话,我们诉讼离婚的时候,他的记忆能作为呈堂证供吗?”

    闻言,我的脑机芯片随之开始工作,并提供了一段基于“克隆人”和“数字记忆”这两个关键词的联想答案,我根据这段联想答案答道:“如果克隆人使用了脑机芯片技术,那就存在着数字记忆被篡改的可能性,只有向法庭举证记忆未被篡改……”

    我还没说完,这通电话就被生生挂断了。

    紧接着,我的电脑控制面板上收到了公司的红旗警示:“顾客未付款”。

    虽然之前也碰到过这种事,但这人也太没礼貌了吧?

    于是,我把这通电话牢牢记在心里了,并将这通未付款来电上报了公司系统。

    不过,现在想起来,当时我真是太苟且了,要是我早点知道那是来自一个绝望的人的呼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