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首语：水云之志，暮烟苍山，韶涵曦月]

    天权与五盟合称“六方军”，誓师讨钿。皇甫崇见曼亢奂口虽称善，却皮里阳秋，提防着天朝诸将。知军等劝皇甫崇早作打算，吞并五盟，皇甫崇止之曰：“恶例不可先开，此不仁不义事，须由曼亢奂行之。”

    曼亢奂于盟会上开口谈道：“今钿氏军势号百万，以东安为都，占中原，峰奇诸城，常有东进南伐之心。吾身任盟……盟军将领，甚忧南郡及五镇平安。五盟兵少，南郡人众，请南郡天权屯重兵以震慑钿氏。”皇甫崇心道：是来探吾之家底？偏不让尔知道！因说：“天权人虽多，奈何南郡刁民从末弃本，耕田荒芜。今六方军立，天权自会冲锋在前，请五盟供粮草等，天权视粮之多少定夺兵员数。”曼亢奂涨红面皮，一声不吭。

    五盟老将笑番慷慨激昂：“今五盟与天权形如一家，不分彼此，为何空口白舌，争论不休！闻钿氏欲下双戚①，老夫请为前驱抗敌。”曼亢奂以眼频视，似是不愿他去，笑番只作不知。皇甫崇大喜道：“将军义薄云天，在下敬佩得紧！既如此，请将军回本镇戚平，本将即日往戚峰战退钿氏军。”

    议定后，皇甫崇依约带兵往沃原南。钿氏军以重营铁筑，困住戚峰。皇甫崇乘新军锐气正旺，一战击走，入城驻守。

    不料曼亢奂于后方使奸，不依约送粮来。钿氏军去而复来，皇甫崇等反被其围住。皇甫崇与史侗商议：“叶少锋等即日便来，不如坚守于此，收买五盟人心。但又不能明告或故作姿态。”便广告诸军：“本将四月七日庆生，有甚礼物可早准备。”五盟军心遂安：“皇甫崇天将会驻守此处！”

    生辰当日，皇甫崇登城北顾，重围之外，芳草初生。济河波涛混浊动荡，从戚峰之畔呼啸而过，逆浪倒悬。皇甫崇信口道：

    “青玉案·贺生辰

    幽芳锦树香风乱，日向晚，济河暗。年岁消得孤曲断，一江春水，任他南北，不往东西看。

    鲜衣怒马花迷眼，俯仰云烟恋花宴。正是暖歌说气短。寒来谁惧？墨魂文胆，敢与天涯战！”

    胆气虽有，诸军无粮，亦是难为。皇甫崇问虺秦：“如何可突围？”

    虺秦沉思：“甲！”

    “甲？甚么东西？”

    “铁，甲，军。”虺秦一字一顿。

    “铁甲军”，这三字皇甫崇如何不晓，是旧西戎特编行伍，年年以此骚扰边关。队披玄铁重甲，刀枪不入，冲力奇大。然而此处从哪去找这许多玄铁甲胄？

    虺秦一眼洞烛皇甫崇所想，道：“诈！”

    皇甫崇心领神会：钿贵中旧为平原公，尝被征抗西戎，其部下知铁甲军厉害，不敢正面相对，则围可破！但……如何骗过城下钿军这几万双眼？

    虺秦吐出一字：“纸。”

    皇甫崇聚城内玉纸素绢，粘在虺秦部旧甲上。恐其不放射光彩，被敌识破，又涂桐油，置于火上炼之。及制成，皇甫崇传示诸将，皆啧啧称赞。

    虺秦等千余敢死彪骑大碗豪饮，城门一开，杀声动地，虺秦在先杀出。钿军大骇，乱道：“铁甲军！铁甲骑！”虺秦一队直劈重围，两旁敌退散。一员敌将大叫：“有俺严斗在，何惧之有！”大斧剁翻一天权兵，登时拆穿破绽：“此非铁甲，乃敌军诈术耳！给俺堵死了城门！”虺秦虽突围而走，皇甫崇等仍困于城中。却见虺秦数骑北上，皇甫崇心疑：难道是去笑番处求援？

    闲话休提。见求援不至，且钿军步步紧逼，壕沟直掘至城下，皇甫崇令军士造火箭万支，乘敌懈怠时射出。一阵箭后，敌阵火起。六方军于暗击明，大占上风，枪林弹雨中，钿军丧身。

    正于此时，南方一支彪军冲杀过来，为首将领乌发飘飘，手仗大刀，音较天高：“老子是天权大将叶少锋！钿军早降，免尔一死！”严斗举斧迎之，叶少锋却闪在一侧，教：“放枪！”“嘭！嘭嘭……”

    严斗中枪坠马，叶少锋大笑：“哈哈！蠢货！”

    有叶少锋一支生力军，皇甫崇领兵出城，里应外合，大破围城钿军。二人叙往来诸事，叶少锋骂曼亢奂：“这贱骨头骗老子说有匪，教吾去揪山贼，否者，吾早来矣！”

    皇甫崇问虺秦可曾到，叶少锋摇头：“不知！”皇甫崇奇之：这五六日虺秦去往何处？

    戚峰解围，皇甫崇从叶少锋处知笑番在戚平亦被围，率众往救。五盟军欢声震动，齐称：“天权！天权！乱世无年，愿从天权！”

    皇甫崇一军直向戚平去，路上不见敌人。及至戚平，见城下有空缺处，皇甫崇喜上眉梢：“敌众已疲，正好一鼓而破！”叶少锋于前杀入。

    突然一声炮响，左右有钿军弓弩手，万矢齐发，皇甫崇惊道：“中计！”眼见叶少锋等前部死伤甚重，急教收束军马，护住五盟军众。钿军八面团团包定，皇甫崇一军陷入苦战。

    “呯！”城内亦冲天炮响，“铁师”笑番率众出城营救，浴血奋战。皇甫崇命向笑番处聚拢，叫道：“笑将军快走！六方军中可无皇甫崇，不可无公！”笑番则厉喝：“老夫拼此残生，便是要护君周全，何出此言！”皇甫崇苦笑：“好罢！那便并肩一战，纵死在城下，亦不枉为人！”

    敌中有人喊道：“敌已丧胆，圣上有令，要死不要活！”吴火殇怒，开弓射之，敌将撞倒。天权与五盟士气高涨，昂然死战。

    “轰！”正支持不住，敌军后营火起，有冲天之势，耀得护法山壁内形如白昼。飞马奔腾中，虺秦并一支彪军堵住敌军退路。皇甫崇见其帜混乱，奇之。敌军被两相夹攻，退去。

    “虺秦！”皇甫崇唤，“尔一向都在何处？”

    虺秦但指身后二将。其中一人笑道：“圣水恶战，犹在眼前！”

    皇甫崇视之，拜倒：“刘弘前辈！皇甫崇拜见元帅！”

    来将正是平东夷，定西戎，破南蛮，镇北狄，官至六合京军大元帅，名列天朝五神将青龙位的刘弘统帅！另一人，则是五神将中丹凤位的黄虎将军。因黄虎善以火破敌，人送外号“祝氏封顶”，自火神祝融之后，天下一人！皇甫崇拉虺秦来问：“如何请得刘弘元帅？”

    “……”虺秦不答。皇甫崇心下明了，先存起此问。

    皇甫崇先招呼诸军返城，问刘弘统帅：“前辈从哪里来？”

    刘弘喟然长叹：“京军变乱，老夫带兵奔走，只在京郊左近镇慑旧部，好使其不为害百姓。”又惜：“曹兄早丧，否则今日必有奇策！”

    皇甫崇为刘弘等接风洗尘，刘弘军只用过一饭，便匆匆要去。皇甫崇苦淹留之，刘弘摇手：“伏龙塔处，关雄与司马彪二兄弟军少，我等须速回。”黄虎劝解皇甫崇：“久后必有重逢之时！”

    刘弘对黄虎笑：“黄兄弟可以留下。”

    黄虎不解。刘弘手指皇甫崇：“兄常言要寻一个致志从戎，聪明伶俐之人，欲以平生所学授之——这不是？”

    黄虎问皇甫崇：“汝可愿学？”

    “蒙将军赐教，皇甫崇定倾力学之！”

    刘弘云：“老夫观皇甫崇小弟，诸事皆能，将来必可独当一面。老夫来得急，无甚所赠，改日再说罢。”

    皇甫崇谢之，刘弘即备马要去，皇甫崇送出数里。刘弘扬鞭：“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会！”与皇甫崇等作别，黄虎在后浅浅一叹：“仁兄，汝之忠近愚……”

    “肝胆当头，敢效愚忠！”刘弘虽已去远，其音犹回荡沃原之上，闻者无不敬伏。

    ①双戚：戚平，戚峰二城合称“双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