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志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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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少锋驱兵踏雄关 皇甫崇奇谋算破军①]八月十八日至腊月朔日

    皇甫崇为慑击雄关国,除净破军党,挥师西向。叶少锋在前伴子叶良翼厮杀,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叶氏父子并肩作战,皇甫崇在中阵看得分明:叶良翼左刀右枪,浴血当先。敌一将在其脑后刀劈,叶良翼反手一枪挡住,借势翻起刀刃,望空击虚。敌将闪时,叶少锋早举大刀砍下,顷刻了帐。

    皇甫崇命:“此处林密山险,不可妄动!张挂天朝龙旗,诸军俱会在此旗下!”万利谏道:“敌暗我明,挂旗易受敌袭。”皇甫崇狞笑:“那本王岂不是在讨打?”不听万利之言。

    果然金苍收聚兵马,望皇甫崇中军冲来。皇甫崇却早有防备,唤出右於,一排火器振响,敌军登时烟消火灭,落地无声。

    既退金苍,雄关蛮子弃前城逃窜,皇甫崇调度将领,分兵去守。思量:此或是灵均计策,天朝征西雄关军本较其无多,灵均以数城分化我军,再逐个击破!哼,此计却是小可,看我等先行一步,破敌万里!

    皇甫崇择密林处,伏下“火神兵”:“尽管烧他个昏天暗地!”有此片好山场,怎容雄关蛮奴兴风作浪?定教他有去无回!

    虺秦守一城,皇甫崇偶巡之,问状况若何。虺秦居然吐出二字:“惨烈。”

    皇甫崇大惊:“谅雄关此等化外之民,能有此等战意?”

    虺秦以手指城下:“敌。”皇甫崇一望沟壑中横七竖八的尸骨,便知虺秦之言是雄关军战况惨烈。

    雄关对虺秦所守一城,似乎势在必得,敌主将帖票放言要踏尸攀城。皇甫崇急调右於一军来协助。

    狂风猎猎,湿气浓重。云雾缭绕阴林,不见曦月。虺秦所驻一城依山险而建,深垒高墙,城下敌军止可仰叹,往往未及城墙已被乱箭射杀。而今敌军人若潮涌,纵然尸积如山,帖票军仍无计生死,借兄弟之躯干爬上。人头攒动,乌黑一片,皇甫崇心中着实发怵。

    数根长铙钩激射而出,扣紧城砖,荡起数个敌卒。均舞刀牌,涂红脸,怪叫飞跃。虽然少有能上城者(多数往往跌死城下),敌却前仆后继,誓不罢休。但凡有一人上城,天朝军无不惴惴,如临大敌。

    皇甫崇烦闷:帖票治军攻城之手段当真狠辣!雄关有如此枭雄及刁民在,看来此番拿不下!

    虺秦命军士割钩索,推云梯。自个开弓拈箭,射死数人。

    不留神窜上一个大汉,势若疯虎,手中刀横劈竖砍,人莫敢进。许是见皇甫崇衣着好似统帅妆束,直向皇甫崇奔来。

    “咔嗒!”龙珷魏甩剑出鞘,弯腰弓步疾冲至那人两臂间。皇甫崇满以为龙珷魏要一施剑法,怎料龙珷魏叼住了宝剑。大汉吼叫着回返刀锋,龙珷魏左手鹰爪扭腕,右手探入下三面,握住右脚便提。那人身长丈二,却不得龙珷魏金刚身材,一扳即倒。被龙珷魏悬起来,手向下放,头重重在地上一磕,血流满面。

    龙珷魏跃起锁肩,使力又摔,跌个小死:“见了千岁不磕头,无礼!”

    “罢了,如此算来,尔乃天下第一无礼之人也。”皇甫崇招呼龙珷魏,“不可擅离本王身畔,过来!”

    皇甫崇低声询问:“汝是剑客出身,如何也精于体术?”

    龙珷魏阴阳怪气道:“不过略懂而已,千岁不必过誉。”

    方讲毕,龙珷魏夺皇甫崇鞘中剑,刹那间皇甫崇险叫出“救驾”来,听身后惨呼一声,才知有人偷袭。皇甫崇要回宝剑,心下不乐:龙珷魏这厮依旧无礼。

    帖票等勇猛异常,敢以人命为草芥,先使雄关本国民捐原野,再教天朝血流成河!然用饭之际,雄关军立退去。皇甫崇借机察营,抚慰伤病:“攻势虽猛,大局不妨。本王破帖票一阵,看他何来百万雄兵应付!”

    右於运炮至,以殷桃锦缎裹之。皇甫崇去被,滋滋作喜:“本王南征北战,赖此公多矣!”教快拉上城点试,要开首炮。依旧时所见,炮后点火,左右炮兵教官一片高叫使不得。龙珷魏与皇甫崇相去较远,救护不及,脱下布鞋飞来打中皇甫崇。

    “轰!”炮身巨震,周边辛味散开,皇甫崇坐倒于地,手脚发麻。右於上前斥责:“千岁也不在意些则个!如此点炮,堪得生生震死!”

    皇甫崇甩甩头:“当真哪,兀自耳鸣。”

    新晋数炮得用,帖票之法受挫:血肉横飞,眼前立见!且劳而无功。敌大惧,连退数里。

    皇甫崇问明本处土人,道是左近有一城,必经一地,唤为黑虫谷。皇甫崇冷笑:“谷中定有埋伏,然而千岁偏偏要闯一闯!”

    叶良翼义不容辞,在前开路。敌两将齐出阵战之,叶良翼遮拦招架,不落下风。终因年少乏力,战到一百回合上,叶良翼拔马回头:“小爷不奉陪了,后会有期!”雄关二将哪肯轻放,径直来追。叶少锋部将电奕喊道:“小将军少歇,看某来结果这二人,为叶氏建功!”却恼动了良崖余:“只我不得干功邪?”舞锤接应叶少锋回阵,电奕勒马不前。

    良崖余武艺不歇,这数年间,似乎又长进不少。良崖余接着敌将,一阵乱锤如狂风骤雨,击乱敌人把式。忽然叫声“不好!”策马回奔。

    皇甫崇轻笑,阻住众将:“良崖余耍诈呢,本王知之。”

    良崖余见敌将无知来赶,事济,扭腰一个开天门,果然破开了天灵盖。余将畏惧,良崖余老实道:“不与汝纠缠!”予敌座骑一鞭,打得马狂蹄烈,敌将伏在鞍上死抓马鬃不敢动,天朝军马大笑。敌锐已挫,皇甫崇击鼓进兵。

    红日渐西沉,皇甫崇兵过黑虫谷,却是赶着雄关败军过的,敌伏兵不敢发。又被败军冲乱阵势,大败亏输,折算无数。叶良翼又在前军寻人练枪,藏身旗影里,突然冲出。挑起个个敌卒,无不跌个发昏章第十一。刘夕筠盛赞:“吾也是用枪之人,不曾见这等精妙枪法,真乃后生可畏也!天下谁人可出其右?”

    观看地势,云雾腾腾似杀气冲天,好个险恶所在!凹地常有瘴气,深林长积毒烟。蜃吐鲸吞如海,蛟翻骊奔似天。皇甫崇教且休进,打听敌情。

    皇甫崇既败了雄关军,发探子去。不日人报雄关数将底细:田英为雄关大氏族贵长,金苍为雄关大将,良基是一员猛将,另有帖票,邳甲等新秀将领。皇甫崇览毕扯毁:“甚么阿猫阿狗,敢与天朝放对!”

    又得天朝羽经之书,灵均少时聪颖慧达,曾在东宫为女官侍读。正翻阅间,那鬼魅之音又起:“皇甫崇,观此何感?”

    皇甫崇叹气:“奈何!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灵均一身,皆为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颠覆,为孤长剑倚天而扼杀!

    “灵均……”皇甫崇悄声道,“孤知汝实为忠臣,止反本王,不反天朝,可是否?时犹未晚……”

    候了半晌,皇甫崇一笑:“真耶?幻耶?”

    翌日,人传灵均为金苍画策,焚毁黑虫谷诸处关卡,据守不战,而待天时。郑史帝正向皇甫崇禀报,忽见皇甫崇脸色刹白,急顿住话:“千岁?”

    “这这这……”皇甫崇牙关咬得咯咯响。

    “王爷?”

    “咳!”皇甫崇神游方回,“有劳!郑史帝,汝先退下。”

    此计毒甚,可让天朝伐外之举真如邹泽之议——“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目下皇甫崇以雄关不敬天朝之号征伐,民心往之。然僵持日久,必生内变。

    哼!皇甫崇缓过神,金苍田英二贼帅必不能用此策也!雄关民气,欲战不欲守,况且天朝连占数地,雄关主战者正跃跃欲试!

    司马彪处书至,皇甫崇拆而阅之,只二大字“顺利”,心下安定:只求户羽处无甚异变,天朝雄关孤军方可奏凯长驱直入。

    北狄都督正剑心,副手仁会亭,古牙都督笑番等皆报无事。京中有乐芬书称宗治数日前依旧例祭天,加封皇甫崇太傅,叶少锋元帅。皇甫崇不悦:岂有黑发为太傅之理?丧尽天下人心!又,叶少锋虽然功勋卓著,居功甚伟,然其不过一员猛将,焉能与统帅之职?但这是“天恩”,皇甫崇只好“伏维跪谢”。

    人定时分,龙珷魏忽秉烛闯皇甫崇帐中:“千岁,此日月初,当发佣饷。”

    皇甫崇以被单蒙头:“啊啊啊移开此火!待到京师一并与尔不成?”

    “不成。”听龙珷魏这斩钉截铁的口气,皇甫崇心头一把无名业火便涨得老高。然而讨钱这等天经地义之事,无可阻拦,皇甫崇只好开荷包,取银票与之。龙珷魏夺过,借着光验了戳印便要走。

    “且慢!”皇甫崇叫住他。

    “何事?”

    “照理来说,汝得叩谢本王才是……”皇甫崇摆出金主之位,得意洋洋。

    龙珷魏鄙夷一眼:“千岁可知雄关愿购汝头几数?”不待皇甫崇问,龙珷魏数起来:“皇甫崇七万,叶少锋三万……”

    皇甫崇止住他:“怎地叶少锋还较本王少?罢了,当真以七万金购之,汝……”皇甫崇硬咽下“何不动手”四字,因龙珷魏正逼视此处。

    龙珷魏耸肩:“雄关此等穷户,怕要凑上半年,不如先领将军府月饷来得爽快。”

    皇甫崇讽之:“毫无信义,叛主小人!”

    “正是!”龙珷魏反自傲道,“收钱办事,自古如此。”

    “……养汝在将军府,衣食无忧,又求巨财做甚?喝花酒?狂嫖烂赌?”

    “……管……”龙珷魏用喉咙极不耐烦地回应一句,甩门而去。

    不让本王管?或是开公馆一类……嘁,且先睡了。

    夜梦一人,貌若轩哲,皇甫崇醒觉,后怕不止。附心曰:“杀其一次,必能杀其千万次!”

    ①破军:此处“破军”有二义,一语双关。既指皇甫崇破雄关军,又指灵均等破军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