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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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平秋染

    奶奶拉着刘易的手慢慢走着回家,清晨的太阳还很温柔,奶奶问刘易,“怎么跟那个放羊的老头在一起呢?不是跟你说不让你跟他玩吗?”

    “他给我讲故事呢!”刘易吐了吐舌头,一大片绿色。

    “讲啥故事呢!让奶奶也听听!”

    “不告诉你!”刘易不想告诉奶奶,奶奶现在对于高问水这个名字很敏感,当他第一次说做了噩梦有个女人一直叫他高问水的时候,奶奶根本不相信,但随后刘易把梦里的细节都说的一清二楚,奶奶不免在心里嘀咕,难道自己的乖孙儿真的撞邪了?

    但她本能的还是不相信,只不过每晚都更加关注被窝里的刘易。

    这一看不打紧,好家伙,每天晚上的刘易都在说梦话,有时候还会突然起来梦游,奶奶是就睡在刘易身边,可人总有犯困的时候,为此,奶奶想到了个好方法,每到晚上就在刘易的脚上绑一个小铃铛,这样就算自己睡着了,只要刘易起来梦游,脚上的铃铛就会响起,那她就能醒来把刘易重新塞回他的被窝里。

    那个金色的小铃铛是刘易捡回来的。

    一张小床,两个被窝。

    白天的刘易一切正常,该吃吃该喝喝,逗逗狗喂喂鸡,和朋友一起去村子里疯跑打闹,无聊了就看看动画片。只不过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全家人就开始犯难了,不管是烧香,念经还是请神像,医院也去了,药也吃了,刘易做噩梦的这个习惯还是改不掉。

    这也成了爷爷奶奶的心病,毕竟过完这个暑假,刘易就要到镇上的初中读书了,镇上离村里几十里路,晚上只能住校,两位老人也舍不得让自己的宝贝孙子每天来回走那么远的路,可万一要是在学校里梦游,那可是个大问题。

    不说刘易自己要是出个三长两短,宿舍里有个梦游的室友,这谁能睡得好?这谁能愿意?没准刘易连初中都不一定能读完,就被撵回家了,刘易的爷爷奶奶可不能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刘易的爸爸妈妈不管,他们可不会放着不管自己的大孙子,下个月,他们就要带刘易去大医院了,说什么也要在这个暑假过完之前治好刘易的病。

    刘易跟着奶奶回到家里,坐在院里的凳子上看着吐着舌头的小黑狗发呆,奶奶则回到了厨房给刘易做饭,刘易的爷爷刘君照天不亮就去了镇上的集市里卖菜,为的就是多凑点钱给刘易看病。

    他努力回想着那天的情景,爬满青苔的灰砖,被石灰封死的窗户,画满符咒的房间......清晨的阳光刺眼,刘易不自觉的渐渐闭上了双眼。

    “水儿!你怎么醒了?”刘易睁开双眼,眼前那个风姿绰约,神色中却带着浓浓哀伤的妇人就坐在他的床前温柔的看着他,她就是平秋染,高问水的母亲。

    刘易揉揉双眼看向窗外,窗外天刚擦黑,眼前彩色的小虫子在空气中爬来爬去,他知道,自己又做梦了,不然是不会见到这个女人和这些虫子的。

    “我...我说了多少遍了!我叫刘易,不叫什么水儿!我真不是你儿子!”刘易不耐烦的向面前的平秋染解释,经过这将近一个月的相处,刘易大概也知道了,自己在梦里的身份就是二十年前已经消失的高问水,而面前这个女人就是二十年前就已经死掉了的平秋染。

    “胡说什么呢!水儿!你不是我儿子那谁是啊!”平秋染嗔怒道,这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此刻竟像小孩子一样跟刘易争辩,显然她对于面前的刘易否认是她儿子的事非常重视。

    刘易翻了翻白眼,“高问水才是!”

    “你就叫高问水啊!水儿是你的小名!你又忘了!”平秋染把刘易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刘易的背,在刘易的耳边轻声安慰,“妈知道被冤枉的滋味儿不好受,妈也知道你是受刺激了才变成这样的,不怕啊!有妈呢,妈陪着你!”

    刘易本想推开平秋染,但他听着平秋染如泣如诉的安慰,感受着她温暖的怀抱,身上传来玉兰花的味道,刘易很享受这种感觉,他把头深深的埋进平秋染的怀里,手上的姿势也从推开变成了紧紧抱住。

    他不知道什么是母爱。

    刘易一岁多的时候,爸爸刘容就不要妈妈了,半年之后就领回了后妈彩凤,那时候刘易不知道,刘容让他喊谁妈妈他就喊谁妈妈,他叫了彩凤好多年妈妈,但是有一天,放羊的李老头偷偷告诉刘易,彩凤不是刘易的妈妈。

    从那以后,刘易就再也没叫过彩凤妈妈了。

    刘易也知道了为什么自己总是跟着奶奶睡,家长会来的总是奶奶,也总是奶奶给他买好吃的。

    彩凤没有抱过刘容,奶奶那一辈的人也不习惯用拥抱去表达爱意。所以,现在平秋染紧紧抱着刘易,让他觉得胸口暖呼呼的,很舒服,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奶奶毕竟不是妈妈。

    但他还是不想叫平秋染妈妈,万一哪天真的见到自己的亲妈了,听到他叫别人妈妈,亲妈会难过的。

    好在平秋染并不在意这些称呼,她只想要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恢复正常,她儿子高问水可是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

    “那个,那个,我有点饿了,我想吃饭!”刘易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平秋染小声说道。

    平秋染松开抱着刘易的手,“啊?水儿,刚刚不是才吃过晚饭吗?怎么又饿了?”

    刘易恋恋不舍的从平秋染怀里出来,他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饿了。”

    “行!水儿!能吃饭是好事!等着,妈给你拿馒头去!”说完平秋染就离开了刘易的房间,刘易从床上起来绕过地上的铺盖看向院子里亮灯的厨房,“叮叮叮”铃铛声响起,在这里刘易的脚上同样绑着一个铃铛。

    平秋染最近也发现了儿子说梦话的习惯,还老是半夜起来梦游,她知道儿子这是脑子受刺激了,她怕儿子晚上梦游万一不小心伤到了自己,于是就也搬来了儿子的房间,打了个简易的地铺,并且怕自己晚上睡得太死听不到儿子的动静,于是灵机一动给儿子的脚上绑了个铃铛。

    这样只要铃铛一响,自己就能醒过来。

    “馒头来喽!”

    “饭来喽!”一阵汪汪声让刘易猛然睁开双眼,奶奶已经端着饭站在了刘易前面,“怎么小易?怎么走到狗窝里了?”奶奶一脸担忧,她刚才进屋之前还看到刘易坐在凳子上,怎么做个饭的功夫,刘易就走到狗窝了呢?

    刘易看着脚下的小黑狗已经被自己挤到了狗窝外,委屈的冲自己狂吠,眼前的彩色小虫子也消失了,他知道,他又做梦了!

    他连忙跳出狗窝,用脚踹了踹小黑狗示意它回到自己的位置,“没有没有,我过来看看小黑!”

    奶奶狐疑的看着刘易,“去洗洗手吧!小易,准备吃饭呢!”

    刘易尴尬的笑了笑打开水龙头,连带着洗了洗脸,冰冰凉的水让刘易彻底失去困意,他小声说道,“差点就能吃上馒头了啊!”

    “什么馒头?”奶奶这都能听到,“给你做了八宝粥,还有鸡蛋饼,快点洗完来吃吧!”

    “我爷爷呢?不等他了?”

    奶奶把饭放在院里的小桌子上,院里一枚粉红色的杏花飘落到了八宝粥里,“不等他了,他估计到中午了,不卖完菜不让他回来。”

    “哦,那我爷爷不饿吗?”刘易用干毛巾擦完脸向杏树下的小桌子上走去,“他早上吃饭了吗?”

    “操心的还不少!你爷爷带的有东西吃,昨天烙的大饼他带去了两张,路边掐根葱对付两口得了!”奶奶招呼着刘易赶紧过去吃饭,“吃完饭,看会儿书,再看电视。马上就是初中生了,学习可得跟上!”

    鸡蛋已经被剥好了,就躺在八宝粥里,刘易大口吞着八宝粥,连带着那枚杏花也吞进肚子里,他含糊不清的回答,“那我爷爷带水了吗?他渴了怎么办?”

    “渴了就吃雪!赶紧吃你的吧!问题还不少!”奶奶也扒拉着自己的饭往嘴里送。

    刘易看了看天空,万里无云,再看看自己的身上,都穿短袖了,他咽下一口鸡蛋饼后忍不住嘀咕,“哪来的雪啊?”

    奶奶不再理他,把手里的昨天烙的饼撕成小块丢进八宝粥里泡着,然后留了一块扔给小黑狗,小黑狗跳起来用嘴接住,一口便吞下了饼。

    “刘易!刘易!在家不在!”门外传来黑子和结实的声音,小黑狗也汪汪的朝门外狂吠,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小孩儿,黑黑瘦瘦的那个叫黑子大名是左墨轩,白白胖胖的那个叫结实大名是高晓凡,他们都是刘易从小到大的好朋友,现在叫他一定是喊他出去玩的。

    “在呢!在呢!黑子,结实我在家呢!”刘易把最后两口饭扒进嘴里,拿着那张没吃完的鸡蛋饼就跑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对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奶奶喊道,“奶奶,书等我回来再看!我先跟他们出去玩会儿!”

    奶奶眼见刘易已经跑出了院子,已经是劝不回来了,就由刘易出去了,“小心点,早点回来!”

    “行,知道啦奶奶。”刘易的声音已经远去。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少年们冲着晨光奔去,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仅仅只是一起奔跑,他们脸上就已经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刘易,我没吃饭!”结实跑到一半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跟立在一旁的黑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不过跑了这几步路,就开始气喘吁吁了,额头上也浮起细密的汗珠。

    “呐,鸡蛋饼给你。我吃不下了。”刘易把手中没吃完的鸡蛋饼递给结实,“别嫌弃我咬了两口啊!”

    “说啥呢?不嫌弃!不嫌弃!”结实接过刘易手里的鸡蛋饼就塞进嘴里,两口就吃完了,抹了抹嘴上发亮的油渍后冲着刘易和黑子两人眨眨眼,“去哪?去秘密基地吧?”

    “走!”

    “走!”

    两声附和,在空荡荡的街里传的老远。

    一辆白色面包车,在村尾停下,车窗玻璃被缓缓摇下,车里副驾驶的男人摘下墨镜看着远处那欢呼雀跃的三个小孩儿面无表情,“确定了?”

    面包车后排坐着的另一个男人也摘下墨镜,皱着眉头眯着眼看着窗外刘易他们三个小孩儿,“确定了,就是那个白胖的小孩儿。”

    “张二,跟上他们。别跟丢了”坐在副驾驶的那个男人对开车的男人嘱咐道,他叫张一,是这三个人里的老大。

    “张三,你下去吧,你拿着电话,等会儿电话联系!”张一对后排的那个男人说道,顺手把一只诺基亚扔到后排,后排的男人拿起诺基亚,拉开车门就下车,直冲冲的向奔跑三人组走去。

    “关门啊!张三!关门!”张一敲敲车窗,奈何张三走的太快,似是没有听到,根本就不回头。

    张一翻着白眼下车,愤怒的拉上车门,只听咣当一声,竟然用力过猛把后排的车门拉掉了,白色的车门就这样摔到了地上,张一和开车的张二面面相觑,“看你选的好车,张二!”

    “那不是你选的吗?张一!”张二委屈的反驳道。

    “闭嘴!”

    “那车门呢?”

    “不要了!”

    他们三个是兄弟也是劫匪,前两天冒着生命危险合伙抢劫了一家镇上的金店,刚把赃物藏好就被结实当警察的爸爸高铁牛发现,一伙人为了活命只能放弃刚到手的金子,和最小的兄弟张四。

    而他们三兄弟则狡猾的逃跑了,现在他们调查到了高铁牛就住在这个名叫阁老坟的村子里,并且眼前这三个小孩儿中白白胖胖的那个就是他儿子高晓凡,于是他们偷了一辆面包车来到了这里准备进行报复。

    而奔跑的三人组还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已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