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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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木剑

    阁老坟的机井旁,无数台柴油发动机冒出黑烟发出嗡嗡的巨大噪声打破了这个小村庄长久以来的宁静,数十台从邻村借来的抽水机已经架在了那口大机井四周,他们像一个圆圈一样围绕着机井。

    明明天气预报没有雨。

    雨却不知从何时开始下了。

    大概是从高铁牛发现那截结实的断臂之后,这给抽干机井又增添了一丝难度。

    几台小货车开着远光灯,照亮了机井四周。

    夹带着水草和陈年垃圾的井水从抽水机的塑料排水软管中不断流出,书财点头哈腰的挨个给装卸这些大型机器的人散烟,有的人穿着雨衣穿行在雨中,有的人则举着伞看着眼前的盛况。

    “不是说那三个孩子被抢劫犯给抓走了吗?怎么还要抽机井里的水?”

    “就是啊!这还下着这么大的雨,这不是成心难为咱大伙呢吗?”

    “你们村长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跟这井过不去了?”

    书财满脸歉意对着发牢骚的其他村村民,“不好意思啊大伙儿,麻烦各位了,这么晚还来帮我们村的忙,主要是这机井下有东西!”

    “什么东西?”众人皆是七嘴八舌的问,对这书财嘴里的东西极为好奇。

    书财看了一眼四周,用一只手捂着嘴,生怕别人听到,他眼珠一转,“大长虫!”

    轰隆隆,天上一声惊雷,四周所有人的脸霎时间被闪电照亮了一瞬间。

    “有多大?”

    书财往嘴里塞了根烟,朝夜空中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不知道。”

    人群中传来嘘声,书财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那有蛇皮,你们去看看,就是在机井里发现的。”

    顺着书财下巴指向的地方,周围的人聚了过去,“乖乖类,真么大!”“娘啊,这得多长啊!”在短暂的沉默后,一阵阵惊呼声在人群之中炸开,显然他们也没见过这么大蛇皮,就更别说能蜕下这蛇皮的蛇了。

    他们脸上表情不一,有的害怕,有的惊讶,但更多的是期待,谁不想看看这么大的蛇长什么样呢?作为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世世代代都活在各自的村里,蛇虫鼠蚁这类东西见的太多了。

    畏惧?只来源于火力不足!

    两辆制式警车上没有闪灯,陆续下来了七名警察,个个身穿绿色反光衣和黑色作训服,右侧腰间腰带上别着64式手枪,他们隐隐以前面那个人为首,即使下着雨依然昂首挺胸。

    那个为首的男人叫谷高升。

    在上车时,谷高升就已经给两辆警车上的所有人强调过了,这次是个大案子。

    “接高警长通知,6.20轩城龙凤祥金店大劫案嫌犯在阁老坟村附近出没,挟持其儿子高晓凡,持械,手段极其残忍,人数不少于三人,现对其进行抓捕工作!”

    谷高升是高铁牛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两人早早不上学就入了伍,当了十二年兵之后转业,被分配到了轩城市一个街道的派出所当警察,高晓凡这个一生下来就没娘养的孩子叫谷高升一声干爹,叫他媳妇干妈。

    如今干儿子被绑架了,做干爹的自然着急,但最着急的还得数高结实的亲爹高铁牛。

    高铁牛这会儿内心无比煎熬,再多等一秒钟他都觉得自己的儿子都会受到更大的伤害,他提着刀挨家挨户的找。

    接到谷高升的电话后便急匆匆的跑来了祠堂,看到警车外站着的谷高升,他步履蹒跚,彷佛风一吹就要倒下,谷高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嘴唇发白的高铁牛,“老高,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没事,快去找结实,结实他呜呜呜呜......”一个将近一米九的汉子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趴在谷高升肩上痛哭起来,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谷高升看着脸上带血的高铁牛,和他右眼中插着的刀片,一瞬间眼睛就变红了,“老高,你负伤了?结实的事你交给我,你先去医院,这还下着雨,你眼珠子不想要了?”

    高铁牛推开穿着制服的谷高升,用手指着他开过来的那辆警车,摇了摇头,“老谷,结实的手就在车里,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我能自己走了?我是他爹啊!”

    “我不是他爹了?”谷高升在雨里吼道,连身边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就你高铁牛担心儿子,别人就都跟没事儿人一样?”谷高升看着眼前被雨浇的透透的高铁牛,把头扭到了一边不忍再看昔日的兄弟这个样子。

    谷高升走到警车旁,拉开车门后,拿出右侧的强光手电筒照向车内,刺眼的白光一瞬间便落在了车后座。

    “砰”的一声,手电筒掉在了车里,谷高升慢慢闭上眼睛扶着额头,他轻飘飘的转身,却彷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连关上车门的力气都没有,扶了扶右腰间的手枪,咬着牙对着面前的所有警察喊道,“所有人两两一组以祠堂为中心地毯式搜索,有反抗者可以开枪!”

    “行动!”

    六道绿色身影迅速向东西和北三个方向出发,祠堂外只剩下谷高升和高铁牛。

    雨越下越大,彷佛不淹没掉阁老坟誓不罢休。

    谷高升拉着高铁牛向南走去,“走!我跟你一起,咱儿子不会有事的。”说完不知道从哪里扯来一把雨伞撑在高铁牛的头上,自己则被雨淋着。

    那个方向正是高问水家的方向。

    村里,不时有手电筒的灯光在街道闪烁,那是其他村民自发组成的队伍,也帮着找那几个孩子。

    “结实!高结实!高晓凡!”

    黑子的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也在四周响起,她头发凌乱被黑子的爸爸搀扶着一瘸一拐,“黑子!左墨轩!墨轩!快回来吧,妈不骂你了,赶紧回来吧!”

    “小易!刘易!回家啦!在哪呢你,快回家啦!”刘易的爷爷奶奶也还在路上,两位老人穿着雨衣拿着手电筒哭着喊。

    天色已经暗的看不到路了,但农村没有路灯,然而此刻家家户户窗户都透出或白或黄的灯光,灯光照在路上,大大小小反光的水坑不时被人踏过,溅起水花。

    祠堂中,左东英对着祖像九叩首,每磕一下便念一声,“祖宗保佑,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被擦拭的一尘不染的中玄祖像,头戴官帽,慈眉善目,眼光如炬,眉峰似剑,一脸络腮胡须,高大粗壮,身着蟒袍,蟒袍上的张牙舞爪的巨蟒活灵活现彷佛下一刻就要破衣而出,择人而噬。

    用石头雕刻的眼珠此刻竟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彷佛一直在盯着下方跪着的左东英。

    苍老的左东英颤颤巍巍的从蒲团上站起来,祠堂内三柱檀香正在燃烧,每柱都有婴儿手臂那么粗。

    他手伸进香炉中,从落满香灰的香炉底部拿出一把黑黝黝的木剑,木剑上却不落香灰。

    左东英猛然咬破手指,用鲜血擦拭着木剑,顷刻间,一股莫名的锋利感从木剑的剑尖处激荡,本来黑黝黝的木剑经过鲜血的擦拭竟然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整把剑流转着异样的暗红色。

    左东英抽抽鼻子,脸上露出狂热之色,再无往日里那副与世无争慈祥的面孔,他握紧了那把木剑从祠堂中慢慢离开,方向正是机井。

    “我闻到了你的味道!”

    “阿瑟,我又来杀你了!”

    “还有,高问水的味道!”

    左东英笑了笑,笑的无比难看,不知笑给谁看。

    “村长,你来啦?”书财举着伞迎了上来,帮左东英打伞,眼睛却一直往那把木剑上瞥。

    左东英出了祠堂,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阴沉着脸望向机井,似是对黑子的安危很是忧愁,“走,去看看,抽的怎么样了?”

    书财边走边向左东英摇着头叹息,“唉,这不是下雨了,进度有点慢。”

    感受到左东英的眼神,书财立马换了副面孔伸出一个手指,“但是不出一个小时,准能把井水抽干!”

    “那就行。”左东英不痛不痒的回应了一声,“对了,准备梯子了吗?”

    书财挠挠头,缩着脖子问,“准备梯子干嘛?”

    自从来这机井之后,他就感觉身边的村长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但就是隐隐觉得身边多了一丝寒气,可能是因为下雨了吧,书财打了个喷嚏。

    “下井!”

    下井干嘛?书财不敢再问,他越来越听不懂村长左东英在说什么,只能沉默着打伞继续向机井走去。

    “高问水的老房子有人去过了吗?”左东英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脚步却一刻都没停下。

    书财心跳慢了半拍,脚步也慢了半步,举着伞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还...还没人去,那地方邪性的很,大家都刻意绕过去了。”

    左东英在雨中瞬间便被淋湿,手上那把木剑上不断的滴下红色血水,朝书财大声吼道,“现在去!现在去!快去!”

    书财被吼的不知所以,他拿起伞便跑,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把伞递给左东英,左东英一把将伞扔在雨里,“滚!”

    书财连滚带爬的冲向了雨里,往阁老坟最南边高问水的家的方向狂奔。

    他的声音在雨中传的老远,“都去高疯子的家,都去高疯子的家!”

    “报告谷队,有村民反应,早上九时左右在阁老坟东侧看见过一辆白色面包车。”谷高升胸口上的无线电传来声音。

    “报告谷队,废品回收站老板说在路上捡到了一扇白色车门,初步推断是面包车的车门。”

    “报告谷队,村北抓到一名戴墨镜的可疑男子,他说他叫张三!”

    谷高升和高铁牛在雨中骤然停下脚步,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张三?”。他们三天前抓到的抢劫金店那伙人中的一个人,那个人叫张四,据他交代他还有三个兄弟,现在这个张三极为可疑。

    高铁牛抢过谷高升胸前的对讲机,朝对讲机嘶吼,“你们在哪?控制住他!我和老谷马上到!”

    “报告高警长,村北村北,我们正押着他往祠堂方向走。”

    “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