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玄
繁体版

第22章 我回来了

    无数的文字在刘易的胳膊上流转,腹部有光华流动,刘易看向自己的左手,赫然有无数的黑点和白点组成了一副图案,那副图案是河图,他如初生般贪婪的嗅着房间里的空气,随后目光透过窗户向最南边看去,满目苍凉。

    那里是高问水的家。

    刘易似有所感的转向院中,低沉的脚步声藏在小黑狗的狂吠中逐步向房门靠近,刘易口中轻念,“合!”

    床上已经碎为齑粉的折刀重新凝聚,刘易把折刀塞到张一手中,张一的手被木刺狠狠钉在地上,稍微牵扯便发出了如杀猪般的嚎叫,刘易躺在了张一身边把折刀对准自己然后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声,“奶奶!”。

    房门被踹开,无数脚步声如万马奔腾般响起,屋外一个声音大喊,“别动!”

    谷高升举起手中的64手枪对准屋内,身后站着的是一众持枪的警察和刘易的奶奶,他们紧张的看向屋内,见屋门之内张一正手持尖刀对准地上一脸惊恐的刘易,谷高升大声喊道,“放下刀!”

    张一连声应道,“好好好!”手指却使不上一点力,刀就像黏在张一手上一般,怎么甩都甩不脱。谷高升看此情形越发狂躁,举着手里的枪不停的摇晃对着张一大喊,“我让你放下!我让你放下!”

    几把枪同时对准自己,再不放下刀恐怖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想到这,张一大叫一声准备忍痛将手从木刺中拔出,就在张一大叫同时,几声急促的枪响之后,张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来!刘易!”谷高升一只手持枪一只手招呼刘易过来,奶奶从人群后冲出来紧紧抱住了呆住的刘易。

    警察处理了现场,7.20轩城龙凤祥金店大劫案最后一名嫌犯倒在了刘易面前,事后警察对刘易进行了详细的询问,但是从一个被吓破胆的小孩儿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得到的回复是是床下的呼吸声被刘易听到了,张一从床下爬出来时刚好床板破碎,扎到了张一的手。即便警察将信将疑,但是张一已经死了,现场再无目击证人,警察也只好作罢。

    没人相信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儿能对一个连亲兄弟都能出卖的悍匪做出什么,也没人相信是十一岁的刘易制服了张一。

    在张二和张三的交代下,7.20轩城龙凤祥金店大劫案和绑架杀人案同时告破,所有赃物全部被找回,所有涉案犯罪嫌疑人全部抓捕归案,看似一切完美收场。

    然而这两件大案却深深影响了阁老坟这个小村子,被卷进这两个案子的三个大人,书财书宝死在了废弃的机井下,本来有着大号前途的警长高铁牛被判了八年;三个小孩子,一个死亡,一个失语失智,唯一完好无损的男孩儿却成了村民们排挤的对象,一如当年排挤高问水母子二人一样,只是因为高铁牛最后留下的那句,“是刘易提议去的机井。”

    就像当年的所有人都希望高问水死在矿下一样,现在的所有人也都希望刘易死在井下。

    事情的一切起源在村民们的口口相传中,越发变味,彷佛如果那天刘易不提议去机井的话,所有的悲惨事件就不会发生,所有人都把错归结在了刘易头上。

    下井救援的书财书宝一家人,不敢把错归结在村长左东英身上,毕竟左东英自己引以为傲的孙子,此刻也在暗无天日的地窖中被囚禁起来。他们只能把满腔的怒火发泄在刘易的家人身上,他们偏执的认为刘易的家人欠自己两条人命,刘易的父亲刘容常年不着家,家里直剩两个老人和一个没人要的孩子,谁都可以朝刘易的家里吐两口唾沫。

    刘易看着门上被泼的粪水,眨着眼问奶奶,“我错了吗?我根本就没说那句话,那不是我提议的。”

    奶奶沉默着清理着门上的秽物,头也不抬,“没有什么对错,是不是你提议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平安无事的活下来了。”

    “活下来也是一种错吗?”

    “别人死了,在别人眼里,这就是错。”

    刘易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下一刻他的眼神突然变了,眼中的稚气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他向屋子里跌跌撞撞的跑去,“奶奶,我困了,我想睡觉了。”

    不知为何,奶奶发现从结案之后,自己的孙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瞌睡变得很多,有时候就算是在白天,也说睡就睡,说梦话梦游的毛病也消失了。奶奶把这一切都归结到了自己孙子受到了惊吓,也没有太当回事。

    他们睡觉的地方已经从那个小屋里搬到了刘容曾经的婚房,毕竟那个屋子死过人,即使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但是农村里对这种事还是比较忌惮。床也已经坏了,没办法再睡,所以奶奶就带着刘易住到了家里另一个空房间。

    屋里已经没有了神像和香,刘易的毛病好了,这些东西自然也就不再需要了。刘易躺在已经被修补好的木床上,望向天花板,在自己的脚上熟练的绑上了叮当,晃动了一阵腿后,铃铛声响起,彩色虫子出现,刘易渐渐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高问水从床上醒来。

    平秋染还在地上熟睡,他小心翼翼的解开脚上的铃铛,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平秋染均匀的呼吸和时起时伏的胸膛,他轻轻的喊“妈”,平秋染似有所感翻了个身,他下床把被子给平秋染盖好后走出了房间。

    夏日的晚风吹拂,高问水站在院里,阿瑟也从房梁之上悄然跟着高问水出来,在高问水的脚下不停挪动着身体,吐出蛇信子舔舐着高问水手心里的河图,他拍了拍阿瑟的头,摸着阿瑟身上的鳞片,朝着夜空中轻轻说道,“我回来了。”

    “高问水,你再动不动就让我睡觉,我跟你拼了!”高问水脑海中突然传来刘易的声音。

    高问水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跑出院子,一口气跑到了没人的地方才放开捂住嘴的手。

    “刘易,我警告你啊,现在是属于我的时间!你再出来,我就让你彻底消失!”高问水对着空气威胁。

    “高问水,你个大骗子!骗小孩儿!抢走我的身体!”刘易在高问水脑海中疯狂叫喊。

    高问水嘿嘿一笑,“可别乱说啊,那是你求我的,要不是我,你和你奶奶早就死了。”

    “哼!那你白天别再抢我的身体了,我奶奶都以为我有病了!”

    “那我不管,我妈这段时间会发生意外,我必须经常回来看看才放心。”

    刘易闻言不再说话,因为他记得村尾李老头告诉过他,高问水的母亲在矿难发生不久后就死了,高问水口中的意外或许指的就是这个。

    从刘易跪在地上疯狂呼喊高问水的名字之后,这具身体的所有权就已经不归刘易自己一个人所拥有了。身体白天归刘易指挥,晚上就归高问水,刘易再也不会每晚都做梦了,他可以完整的睡上一个好觉了。代价就是他不能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就算是他的奶奶也不行,并且要帮高问水去找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据说在一扇门的后面,那扇门就在刘易将要去的轩城中学里。

    刘易欣然接受了,因为不接受的话,高问水说他就会把刘易的意识彻底抹除,在见过高问水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后,刘易打心底里害怕,他不想再离开奶奶了,他不想死了,最重要的是他也想救平秋染。

    经过前一阵子的相处,刘易在平秋染的身上感受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关心,感受到了从一岁多就再也没有体会到的母爱。

    高问水带着阿瑟,一路狂奔直接来到了村里的祠堂,看起来高问水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了,所以对这条路线轻车熟路,他踩着阿瑟爬到了祠堂的最高处,阿瑟自己也从墙上爬到了高问水身边。

    一人一蛇就这么扒着青砖看向祠堂内,红砖青瓦,四水归堂,天井中的水泛出渗人的幽光,花梨木经过上百年的风吹日晒已然被抹去了表面鲜艳扎眼的红色,在岁月的侵蚀下呈现出破败的惨白。

    夜已经深了,但祠堂内还点着几盏烛火,此刻高中玄威严的石像前,三柱檀香正在燃烧,每柱都有婴儿手臂那么粗,香前摆着一张古朴的四方木桌和几张木椅,年轻的村长左东英坐在正对门的主座,其他的三张木椅上也都坐了人,一个身穿白色道袍手中拿着魂幡法器闭目养神,一个腰间挎竹笼不时有小蛇从盖口伸出头,还有一名五大三粗的持刀男人脸上从左眼到下巴处横亘着一条刀疤。

    个个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角色,此刻竟然半夜齐聚在阁老坟的祠堂内。

    左东英似乎对这几位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半仙们颇为忌惮,恭恭敬敬的给他们敬茶,茶汤里袅袅热气蒸腾,与香烟的烟雾以及檀香的烟雾混杂在一起相互纠缠着飘散。

    “各位大仙们,都是在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厉害,今日我阁老坟能请来三位大人,是我们阁老坟的荣幸,我作为阁老坟的村长欢迎你们。”左东英拱了拱手,正欲上前挨个握手。

    却发现没人搭自己的腔,更没一个人拿正眼瞧左东英,左东英嘿嘿笑了笑,尴尬的把手缩回去。

    那个刀疤脸的壮汉开口,声音如同雷震,“有事就直说,找我们来什么事儿!”

    “除妖!”

    左东英压低声音,四周看了一圈后向面前的三个人说道,他唯恐被别人看到,却没发现在房顶上的高问水和阿瑟。

    “除妖?”刚才还是闭目养神的道士此刻彷佛来了兴致,他睁开眼晃动手中的魂幡,众人皆好像耳鸣了一瞬间一般听到了鬼叫声,他看着左东英追问道,“什么妖?那里有妖?”

    左东英清了清嗓子,指着祠堂的门外,脸上还惊魂未定,“就在我们阁老坟最南面,上个月有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带着我们村五十四个年轻人去开矿,结果就他一个人回来了,只不过变得神神叨叨,听人说他还学会了法术,能徒手断金,身边还有一条妖蛇,都是我亲眼所见!”

    “哦?”那个腰间挎木笼的人也开口了,“妖蛇?我还没见过!妖在哪里?”

    “那蛇跟人一样大!听说还会听的懂人话,好像这大学生在矿下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哦!”

    左东英低着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底的贪婪之色被他很好的隐藏,旁人看不出来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