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劳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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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立峰疑琳琳,思斯做噩梦

    思斯回来第三天,正是周五。那天傍晚,她爸爸立峰从省会N城回来了。

    立峰回到家放下行李就和思斯一起出门去立梅家。琳琳帮他开的门,只见姐姐立梅头发花白地坐在轮椅里,轮椅在屋檐下边靠着墙,立梅目光呆滞看着院子。

    立峰忍不住鼻头一酸。他的姐姐,年少时春花一般绚烂,怎料后来的命运如此坎坷。

    立梅看到立峰来了,像是委屈的孩子见到亲人,嘴巴歪歪扭扭的,撇起来要哭,嗓子里发出怪异的声音。

    一阵风吹来。立梅的白发跟着摆动,看着更加凄凉。

    立梅颤颤巍巍想要站起来,立峰赶紧上前搀起她,架着她晃晃悠悠走了几步,走进客厅,走到边柜旁。

    趁着琳琳和思斯都在院子里没进屋,立梅使劲扯着立峰的衣角。

    立峰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他姐是有话想私下跟他说。

    正想着怎样把琳琳和思斯都支开,院子里又热闹了起来。立峰架着立梅想去院子里看看,还没走到门口,手里拎着果篮的文莉已经一只脚跨进堂屋的门槛。

    “姑姑!”文莉上前抱住立梅的另一只胳膊,默默流着眼泪。

    今天她来,是带着任务来的,因为上次思斯“意外失败”,马文武交待她,一定要趁着立峰回来打听好遗嘱的事情,如果不能找到遗嘱并且毁掉,就一定要找机会先对思斯下手。想到前几天马文武听到阿猛没能成功制造车祸杀掉思斯时的表情,想到最近过的日子,她实在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琳琳抽出纸巾递给文莉,招呼着文莉坐下。接着琳琳就扶着立梅进卧室了。文莉好像这时才注意到思斯,站起来说:“思斯,上次真是,对不住你啊,让你受惊了。阿猛回去一个劲地跟我们道歉,说要登门赔罪,因为大洋他爸工作太忙,一直没脱开身。”

    思斯做不到违心地说没关系,只是勉强笑了一下,逃也似的跟着琳琳进了立梅的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文莉和立峰。

    沉默了大概两分钟。

    文莉率先出声了:“小叔,啥时候回来的。”

    “下午刚到家。”

    “姑姑这样,也是为难琳琳了。”

    “嗯,琳琳是个孝顺孩子。把你姑姑照顾得挺干净的。”立峰附和。

    文莉转头深深看了立峰一眼,像要暗示什么:“姑姑中风有些突然。头一天,她还跟我说,要把宅基地公证给思斯,还写了遗嘱。第二天就这样了。”事实上,立梅在那次跟她说了已经做了公证之后,就没跟她联系过。不过立峰并不知道,怎么方便她打听事情,她就怎么扯谎。扯完谎,她擤了一下鼻涕,站起来把纸团扔到垃圾桶,又坐下来。

    立峰道:“这事你姑也跟我提了。我没同意,对琳琳不公平。前些天咱们在电话里也说过这事。”

    “看来姑姑最疼的还是思斯。”文莉意有所指,“我又想了想,觉得这事挺蹊跷的。姑姑头天去做公证,第二天就这样了。哎,你说琳琳……”

    文莉欲言又止。

    立峰知道文莉想说琳琳很可疑。但是他现在啥情况都不明白,也没法做出判断。

    “姑姑写的遗嘱也用不上了。姑姑这样子,如果遗嘱被琳琳找到,肯定是要给毁掉的。”文莉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立峰的神情。想知道遗嘱到底还有没有,在哪里。这关系到她丈夫的前程,关系到她的余生。

    立峰回了一句:“琳琳找不到。”他笃定的神情让文莉的心凉到了谷底。

    “找律师看了没?有效力没?”文莉旁侧敲击。

    “找了。”立峰说,“她有个姓梅的同学做律师,教她写的。”

    “是梅雪芬吗?咱们市里不少人都认识她。”

    “是呀,你姑不经常跟她联系,这次为了遗嘱,也够拼了。”立峰摇了摇头,“不知咋想的。”

    “谁知道呢。”文莉附和一句。

    两人接着随便地拉着家常。

    思斯做好了晚饭,文莉不愿意留在这里吃,说难得大洋今晚带着媳妇回来吃饭,她得回去。

    她们4个人一起吃完晚饭,立峰还没收拾行李,便先回去了。思斯帮着琳琳照顾姑姑一会,也回到家里。回到家的时候,立峰正在客厅看电视,见思斯回来了,便关了电视。

    思斯坐到立峰对面的沙发上,叫了一声爸爸。

    立峰说:“今天下午我单独跟你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你姑姑表情奇怪,我感觉她是要跟我表达一些东西。你觉不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我也有这个感觉。前天我照顾姑姑的时候,姑姑表现得也有些奇怪,”思斯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这两天的感受,“我觉得姑姑有些害怕琳琳。琳琳在的时候,姑姑没什么反应。琳琳不在家的时候,姑姑就各种表情,还抓人。”

    立峰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思斯关于宅基地的事情。

    他回想起一个多月前,立梅先是给他打电话说宅基地要拆迁了,本来就是他的宅基地,所以决定公证给思斯。他坚决不要,立梅却坚决要公证给思斯。

    过了几天,立梅又打电话说自书了遗嘱,放在他和秦勤卧室柜子后边暗格的保险箱里。她说要把全部身家都留给思斯。一分都不能便宜琳琳的对象。

    他以为是一时的气话,姐姐不过60出头,谈遗嘱为时尚早。哪里想到突然就中风了。

    现在看立梅的奇怪表现,立梅跟琳琳闹得还挺厉害。

    第二天是周五,琳琳在家里没去上班,立峰和思斯一起去琳琳家吃了早饭,饭后,立峰状若不经意地问琳琳,你妈公证做完了吗?

    一边说一边观察琳琳的神色。

    琳琳神色一惊,说:“我只知道我妈去公证的时候缺少村委会的证明,后边的事情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妈的手机也没收到什么电话,应该是没再去做吧。”

    “你把你妈中风那天的事情讲一下给我听听。”

    琳琳站在轮椅右侧,小声道:“都是我不好,因为我和李明的婚事,我跟妈妈吵了几句,我出去了,晚上我回来得有些晚,看我妈那屋的灯还没关,我觉得奇怪,就叫我妈,叫了半天她也没反应,结果就发现妈妈没法说话没法行动了。”

    “我叫了李明帮我一起送妈妈去医院,医生说是中风。”

    “你跟你妈为什么吵?因为宅基地的事情吗?”

    “是的。”琳琳看上去很坦诚。

    “你妈不是针对你,”立峰安慰她,“她是不喜欢你对象。”

    琳琳闷闷地嗯了一声。

    不多时,琳琳出去买菜了。家里只有立峰和立梅,立峰连忙把立梅搀起来:“姐,我问你几个问题,是,你就伸出左脚,不是,就伸出右脚。”

    “是琳琳害你的吗?”

    立梅伸出左脚。

    “有证据吗?”

    立梅啊啊叫,伸出右脚。

    “你想让我报警吗?”

    立梅没动。

    立峰这时才想明白,立梅现在还要依靠琳琳照顾,如果报警,就算有证据能把琳琳抓起来,谁来照顾立梅呢?

    更何况,他看着琳琳长大,琳琳又是思斯的妹妹,他也实在没法去报警。

    再说了,哪个父母会舍得亲手把子女送进去呢?

    想到这,立峰长叹。也许多年前父亲给二癞子开门的那个瞬间,命运的苦果就已种下。如果能回到30多年前,无论如何,他也要站出来,保护好他的姐姐。

    可惜,普通人哪能看那么长远,那时候,他不知道,将就二癞子这样的男人,会将姐姐带入到什么样的地狱。

    那之后发生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他才发现二癞子恐怖如斯。可已悔之晚矣。

    至今,他仍然认为,是二癞子,给他这个家族带来了不幸。父亲悔恨而死,母亲含恨离世,他挚爱的妻子秦勤,如果不是因为二癞子,也不会过早得郁郁而亡。

    但是琳琳肯定不这样看她的爸爸。二癞子疼爱琳琳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并且震惊于这个事实:二癞子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对别人的孩子那样残忍的人,竟然这样地疼爱自己的孩子。

    他一直知道村里的传言,也知道琳琳跟立梅不算亲近。但是没想到琳琳竟然能对自己的母亲下毒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亲人之间互相残杀?

    轮椅中的立梅还是急得要命,嘴里啊啊的叫个不停,她想告诉立峰让琳琳要害思斯。但是她用脚比划了半天立峰却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到了晚上,立峰趁着思斯照顾立梅的时候,跟琳琳说:“琳琳,不管你听到了什么,你妈是对得起你的。宅基地,是我给你妈的,你妈给我说不想便宜你男朋友,所以才公证给思斯,现在公证也没完成,这宅基地还是你跟你妈的,你照顾好你妈妈,再考虑一下你男朋友到底靠谱不。”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琳琳平静地说,“我不该跟我妈吵架的,我妈说得对,他不靠谱。我会照顾好我妈的,小舅舅你放心吧。”

    琳琳看出来小舅舅在怀疑她,但是小舅舅看着也没有报警的意思。不过就算报警,她也不怕。麻醉剂的代谢时间早就过了,而且她把证据处理的非常好。

    立峰说完,就叫了思斯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里,立峰问:“这次请假请了多久?”

    “我有5天年假,调休5天,又请了一周,后边看情况,要是不忙就多请几天。”

    “你男朋友不来咱们家看看吗?”

    “分手了。”思斯说。

    立峰拍了拍思斯的肩膀:“他有眼无珠。你不结婚更好,爸爸养着你。”

    思斯有些难过。在农村,32岁了仍然没嫁出去,是有很多流言蜚语的。爸爸肯定也有压力,却仍以她的感受为先。她也想早点结婚,可这种事情实在勉强不得,更不想随便将就一下,下半辈子就那么凑合了。尤其是她从小看惯了爸爸妈妈恩爱有加。

    “爸爸,你跟我妈妈是怎么认识的啊?”她问。

    立峰老脸一红:“是别人介绍的。一开始我还嫌你妈比我大三岁,结果一见面,我就认定你妈了。可惜,你妈就把咱们抛下了。天不早了,赶紧睡吧。”

    “好的,爸爸。”

    思斯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次回来,她一直睡眠不好,经常性地失眠、做噩梦,吓得不敢关灯。刚刚他爸爸提起的话题,让她忍不住思念林长青。曾经,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也会拥有爱情。可惜,镜花水月一场空啊,她想。

    抬起手腕,她眷恋的目光在手腕上的金表流连,流连,终于缓缓入眠。

    却又做了一夜的噩梦,还是梦到了村头的那口井,梦里依然还是那个白衣女人,站在井边,口中焦急地呼喊着,然后弯腰向井里看。不过这次梦里,白衣女人身边还站着一个灰衣女人,两个人都是穿着一模一样的,葬礼上专用的白色布鞋。趁着白衣女人弯腰的时候,灰衣女人将白衣女人一把推进井里。思斯不知道自己站在哪里,但也被推了下去,她挣扎着爬到地面,那个力大无穷的白衣女人却又是大力一推,坠落的时候,好像落入无底的深渊。

    啊!思斯挣扎着醒了过来。吓得再也不敢睡,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上的吊灯,数着吊灯上的水晶吊坠,数着数着,吊灯变成了好几个,像冰锥一样从高处急速落下,向她刺来,吓得她又赶紧闭上双眼。

    奇怪的是,闭上了眼,眼前仍然能看到东西,好像有七彩的圆盘不停地旋转旋转。感觉像是出现了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思斯才再次入睡。

    这样一天天地,思斯的黑眼圈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