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说好的,永远不分开
2010年盛夏,高考结束。
陈行的美梦被下夜班从医院回来的妈妈打断了。
“行行快起来,高考完也不能这样日夜颠倒作息啊,对身体多不好,快起来吃点早饭。”
“哎呀妈,我昨晚睡得晚,再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陈行嘟囔着,就想继续把刚才三分球绝杀对手的美梦续上。
妈妈直接拉开了窗帘,然后以断掉网费为威胁,让陈行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说高考完给我买个手机的,咱什么时候去啊?”
陈行一边喝着牛奶,一边问妈妈。
“让你爸带你去选吧,诶,你考得咋样,有没有跟同学一起估一下分?”
“妈,我们今年是第一年出了分报志愿的,跟你们那时候不一样了,估分没啥用,出了分自然就知道怎么报了。”
“那行吧,那填志愿之前就好好让你放松放松,下午你爸回来了,你跟他说让他带你去商场看看手机。”
下午两点,陈行打完几局魔兽世界以后,把QQ的隐身状态改为了“在线”。
果然,还没两分钟,滴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屏幕右下角企鹅标志随着消息提示音不停的闪动。
盲猜彭赛男。
猜对了。
彭赛男的头像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卡通长发美女。
“你怎么才上线啊,不会又睡到下午才起来吧,你妈没揍你?”
“我说你知不知道qq有一种功能叫做隐身,你看不到我上线的时候,我也不一定在睡觉,我可能是在忙呢。”
“切,你在忙什么?”
还没想好编出来自己在忙什么,屏幕上的对话框就抖动了起来。
“去歌路唱歌吧,后天,我请。”
“后天,可以,但是得是下午,因为……”陈行卖了个关子,继续敲击键盘“因为我上午起不来。”
“没问题,你叫上林墨白,我叫上童童。”
敲定好了时间,彭赛男开始酝酿着怎么跟妈妈开口,不在家过18岁生日。
彼时正值爱情公寓热播,彭赛男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彭丹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彭赛男从客厅走过,瞥了一眼,正演到关谷神奇给其他几个室友说刚来中国碰到的奇怪的事情。
“关谷神奇:我以前以为中国人都很谦虚,可是我来了中国才发现,中国人有点骄傲。
大街上到处都是骄傲的标语。
其他人迷惑不解。
关谷继续解释道:街上很多招牌都写着‘中国很行’‘中国建设很行’‘中国农业很行’,这还不骄傲吗?”
看到这里,彭赛男想起了陈行,心里突然就乐开了花。
她给妈妈发了个短信,说后天想出去跟朋友一起过生日。
晚上一桌四个人一起吃饭,心事各异。
彭赛男无暇顾及平时讨厌的不行的彭丹,一心琢磨着妈妈怎么没有答应自己后天出去的要求。
彭父正为又接到一单政府绿化的工程而得意忘形,兴致盎然的让彭母去开一瓶酒。
彭丹撇了撇嘴,一边漫不经心的扒拉桌上的菜,一边说“我妈说这次暑假让我再这儿多待些天,等大三开学就要考虑实习考研什么的事儿了,就该忙起来了。”
彭父接话“行行行,多住些天好,也跟赛男多在一起玩玩,也给赛男马上报志愿上大学的事儿支点招。”
彭母立马贤惠的连连点头“丹丹多住些天,姐妹俩在一起热闹。”
彭丹笑意盈盈的应道“好的阿姨。”
彭父彭母看到姐妹和睦的样子,都十分欣慰。
彭赛男忍着想掀桌子的冲动,为了后天能顺利出来过生日,她忍。
饭后,彭母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
“妈妈,我来洗。”彭赛男的脑袋从背后钻了出来。
彭母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十八岁生日,跟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一起过不行吗?”
“她不是我姐姐。”手里的碗重重的放在了水槽边,深呼吸一下,继续说“我后天已经跟几个朋友约好了的,如果非让我在家里过,估计大家也都开心不了。”
彭母知道她脾气很倔,如果真的拽着她跟彭丹一起过生日,保不准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无奈点了点头,“那你找个理由跟你爸说。”
走进客厅,彭丹挨着彭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时被电视里的情节逗得咯咯乱笑。
怎么看这都才是一家人,哪像我妈,整天小心翼翼百依百顺的。
越想越来气,但还是挤出了一个笑脸迎了上去。
“爸爸,后天我生日,跟几个同学约好了一起过呢,等回来了再跟姐姐你们一起补过吧。”
彭父皱起了眉。
彭赛男赶紧冲着彭丹补了两句“你不懂姐姐肯定懂,高中同学就剩这么一个暑假可以在一起腻歪,等上了大学天南海北的,就再也没机会了,是不是姐姐?”
彭丹挑了挑眉,似乎对这几声情真意切的‘姐姐’非常受用。
“对啊爸,高中同学在一起几年,感情是最厚的,这马上就要分开了,凑个机会在一块儿聚聚,挺好的。反正我一个暑假都在这儿住呢,等男男回来了咱再给她补生日呗”
听到一向面和心不和的姐妹俩一致的要求,本来心情就好的彭父点点头,同意了。
生日这天上午,彭赛男先是把俞童童先约出来,拉着她去步行街尽头的照相馆,非要拍一组非主流大头贴当成今天的生日礼物。
“就拍一组洗四份出来,等下午他俩到了,也给他俩一人一份,免得上了大学那俩家伙忘了咱俩。”
彭赛男的表情仿佛是在给要上战场的情人送贴身照片期盼归来一样,满怀希望且兴致勃勃,俞童童被她这样子逗得哭笑不得,抿着嘴拉着她钻进了拍大头贴的机器中。
‘嘟嘴’‘剪刀手’‘亲亲’‘比心’。。。
一番操作出来,各种角度仔细筛选,忙活一个多小时,终于确定了要洗出来的部分。
打印出来以后,彭赛男小心翼翼的裁剪好,然后分了四个小纸袋装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背包里。
下午的歌路ktv。
林墨白跟陈行推开先前在qq上约好的包间门,看到空无一人。
正当他俩迷惑的时候,藏在门后的两个女孩笑着跳了出来。
“生日快乐,送你”林墨白递上一个浅绿色包装的纸盒,“打开看看。”
是一支刻着彭赛男名字的钢笔,周身哑光漆黑,上边的刻字却是略带内敛的银色。
“谢啦,墨白同学”彭赛男转向陈行“你的呢?”
陈行尴尬的讪笑着准备挨揍。
“你要补偿给我,你知道吧,还得算上利息。”彭赛男双手环抱,并没有要动手捶他的意思。
“行行行,感谢绕我一命,回头你列个清单,我补给你,说话算话。”
陈行夸下海口以后,便暗自检讨,为什么自己总是记不住各种诸如此类的特别的日子。
欢乐结束后,回家的路上,四个人并排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好长好长。
“今天快要过完了,我得赶紧再许一个愿望。”彭赛男快走了两步,然后转身站在三人面前。
双手抱拳放在胸口,眼睛就眯起了两三秒,就迅速睁开了“好了。”
“这么快,逗我们呢你,你许的什么愿,都不深思熟虑一下,人家说十八岁的生日愿望一定会实现的。”陈行提醒她。
“我要我们永远不分开。”
俞童童重重的点了点头,转头就跟林墨白的眼神对上了。
陈行则是一副看傻瓜的表情“大姐,马上大学一开学,天南海北的,你这愿望不就扑灭了吗?”
“你懂不懂,你说的那是物理上的分开,”彭赛男鄙夷的瞪了他一眼。
陈行脖子一歪“你许个愿还真讲究。”
“我不管,反正说好的,永远不分开。”彭赛男拽着俞童童的胳膊开始撒娇。
“好好好,不分开。”
后来的许多个夜晚,每当彭赛男回忆起起自己十八岁那年许下的愿望,便忍不住的黯然神伤。
如果真的能永远不分开,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