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淋过黑色手套，往下再掉。

    抬手按住宽边帽，咧嘴在笑。

    ————

    灰雾在更迭这个世界，或者说已经到黑鸦们也无法侵蚀的空间。

    门廊隐去踪影，大片的黑杉树被排到两旁。留出通路。

    肃杀的寒冷把四周清洗了一遍，寂静无声。

    “你欠我一只黑鸦！却为我带来了整个丰收。”

    眼前的独眼老人高竖起衣领，仿佛害怕般发抖。他的身形随风摆动，像是风中的残烛。

    “两个龙级，不，一个龙级，一个半神。我就要成了，我就要成功了。”

    哈哈，哈哈。

    老人开始狂笑。

    随着狂笑，他渐渐隐去。

    “老疯子！”看着眼前这个吓了他一跳的老者，李浪暗骂一声，抓紧时间向前跑去。

    ————

    无论李浪跑了多久，却始终见不到小孩的身影。

    白色身影在面前晃动，向远处而去。

    李浪连忙追上。

    “呐~~”

    “呐~”

    “呐啦啦！”

    歌声开始萦绕，像是从黑杉树上婉转着飘扬而下的。

    白影在上。

    她摇曳着坠落，像是秋天的黄叶。却又通身素白。

    白色的长发被束起，头顶上是荆棘作的头冠。

    女妖！

    李浪回想起白天所看的电影。驻足不动。

    “来者何人。”女妖弹舌，声音咔哒，如同绽放的果实。

    “行夜人。”李浪如实回答。

    女妖睁开碧绿的眸子，身后立马浮现了一颗巨树。

    她就嵌在树内。

    李浪庆幸他刚刚的驻足，如果不停下来，势必会受伤。

    “请走下去。”女妖再次发出声响。

    李浪松了口气。在行道树的守卫下继续前行，只不过不再紧赶慢赶。

    不知道走了多久，李浪的整个脚掌开始感到凉意。

    他蹲了下去，这是流水。小溪的地界。

    面对看不见的溪水，他只能摸索着趟过去。

    幸好，没有什么异常，溪水也不宽。

    就在溪水齐脚踝时，一只脸色苍白的马头浮现在他眼前。

    “君为何事。”马头毫无生气，就像是被斩首后挂在这里。

    “生路。”李浪如实回答。

    马头从黑暗中走出，它穿着黑色西装，和那个赵荼一样。

    “请往左走。”说完他蹦跳着隐入溪流，溅起水花。

    原来，前面不是上岸，而是更深的水域。

    李浪心有余悸，开始往左走。

    停在树上的乌鸦开始叫嚣，引起了李浪的注意。他只好跟乌鸦走。

    “眼。”领路的乌鸦仿佛是说出了人言。

    李浪眨眼。

    眼前灰蒙蒙的，一座小型的、白色石头堆砌的教堂若隐若现。

    巨大的倒五芒星堆叠在教堂前，那是羊头的样式，代表邪恶。

    李浪想了想，还是绕着教堂走了两圈。

    确定有没有其他怪物，或者提示。

    绕了两圈，灰雾开始变白。雪地浮现。他的脚也踢到了什么重物。

    喂！

    突如其来的声响把李浪吓了一跳，背后被猛敲一下。

    原来是后面的孟刀和万棋打着火把，跟了上来。

    “这么快，”李浪来回看着孟刀，想确定一下他们是不是本人。“你脸上？”

    “怎样？”孟刀抖动下巴，不客气的凶了李浪一下。

    “好看多了！”李浪没来由的夸了他一句。

    “小白呢？”万棋问道。

    “小白？”

    “就那个小孩子啊。笨！”孟刀拎起地上一块木板，开始查看。

    “在前面啊。”李浪两只手都往前面指去。

    “教堂？”

    二人仿佛受了蛊惑，同时看向教堂。

    不是这里。

    李浪被噤声，无论这么张嘴都发不出声响。整个人也几乎被限制在原地。

    他的头左右摆动，却意外的看着地上那个孟刀把玩过的木板。

    那是路牌。

    上面画着字符，像是石碑一般的造型，又像是倒写过来的【山】。

    等李浪回过神来，教堂的门已经被二人打开，他们只剩背影在外。

    快跟上去！

    李浪猛然挣脱，才踏了两步。

    “不对，我记得，孟刀脸上被揍过。应该有淤青。”

    他幡然醒悟，可是他们怎么知道那个男孩叫什么？

    难道，他不是一行人中第一个到这里的。

    那么，那个男孩就是第一到的。

    这么看，男孩也懂得这个传说，可男孩却只字未提。

    李浪脊背发凉，这么小的孩子也会有这种心思的吗？

    现在可真是进退两难了。

    “这里有路，快来啊！”教堂前的二人，在火光的照耀下，时明时暗。

    逃，远离这里！

    现在李浪只剩这个念头。

    “喂！”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

    【快跟上去！】

    【逃，远离这里！】

    笔停在教堂这个终点之前，人们永远只相信自己的捕风捉影。

    独眼老人似乎松了口气。玩弄人心的高手不外如是。

    他把皱巴巴的信笺揉成一团，放入圆球状的褚红容器内。

    再把这个印有谎言的容器放到一只死羊体内。最后把死羊放入棺椁。

    仪式完成。

    现在，只需要李浪迷失在这片森林中。

    不过，这不重要。他没到这里来，才重要。

    老人仅剩的独眼深深的望向往上的台阶，无比期待着那对男女的到来。

    两种脚步，一轻一重。

    “你们来了。”

    “对！”李浪回答。

    “怎么会？”老人惊讶的张大单眼。

    “我没想来的，”李浪不紧不慢的走下台阶。

    “可这一路上，我都十分听话。叫我走慢，我就走慢。叫我往左，我就往左。我没必要在这最后不听话吧。

    那个‘山’应该是欢迎一类的意思吧。”

    小男孩牵着他的手，也往下走。

    “他们就是这样被你欺骗的吗？”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在这地下室响起。

    男孩的另一只手上，抓着一只扑腾的乌鸦。

    “熊孩子嘛。”李浪无奈的打趣。

    他看着满屋的狼藉，和老人没来得及处理的带血的桌子。

    老人顺着李浪的眼神看来，连忙把棺椁盖上。

    “看来，我这场夜走的，最后一位领路人已经被你杀了。”

    那只羊灵的脸上，赫然是一道伤口。

    和电影里，那个熬汤的主观视角一样，从左下延伸。

    “可这一次，你输了。”李浪对着棺椁开始说话：“实现我的愿望。让我活着出去。”

    老人双手按住的棺椁开始震动，他随即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伴随着有力的轰击，棺椁化为齑粉。

    惨绿的羊灵出现，带着一丝圣洁，和一丝可怖。

    “那么，你的献祭呢？”

    “用他如何。”李浪指向面前的老人。

    “燧火与草堆产生的，期瞒过黄昏的火（祸）神。我在此，唤你之名——洛基（Loki）。”

    女妖停在树洞，挖出自己半熟的心脏。

    白色的骏马收敛多余的四足。

    黑色的乌鸦噤若寒蝉。

    羊灵不再言语。

    饿殍停滞。

    在面对最古老的献祭时，所有企图破坏规则的人都要受到惩罚。即使是神。

    哈哈！老人如释重负，嘴角上扬，脸上开始浮现出的伤痕和电影里的，也是一模一样。

    “凡人的智慧。”随后灰飞烟灭。

    整个献祭结束。

    ————

    再从教堂出来，往外看。

    那代表邪恶的五芒星，因为视角的改变，变成了代表守护的五芒星。

    “真是可怕的一天啊。”

    远处的天空开始褪色，黑色的乌鸦也从墙上消失。

    “往后去哪？”李浪问着男孩。

    “不知道呀。”男孩一脸纯真的望着李浪。

    哼。

    小骗子。

    “小李。”远处传来孟刀沉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