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大好的晴空万里，瞬间就布了云，雨点越来越密，水打孤叶刺耳鸣。

    府里留了东澜，我随德兴叔上了车，这方向，是风月街。

    “今日一早，柳栏遣人来送了封信，读了信二公子就急奔了去，我问也问不出来由，这孩子心事重，是断然不会和我多说的，但我看他神情实在是不对劲儿，在那船上待到如今还未下来，丫头，能帮他的只有你了。”德兴叔这样担心的神情，我实在是从未见过。

    柳栏能困住徐清衡的无非是婚嫁之事，我这儿又刚得知唐梓凉将做太子妃。太巧了。

    行至画船，匆忙进去，船上的仆从都已不见，只有二哥和柳栏在。

    徐清衡正身站着，我只看到他背影，却已经觉出冷肃之气，那柳栏跪在他身前，手里死死拽着徐清衡的衣角，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哭着，脸上的妆早已花了，头发也散了一身，愈发我见犹怜。“二公子，我真的没法子了，我活不下去了……”见我进来，柳栏似乎被吓着似的噤了声，啜泣着。徐清衡也没料到我会来，伸手挡了去路，“事情我自己处理，不用你来淌这趟浑水。”“事事都自己忍下，要我干什么？”我甩开他的手，看见地上是封信，恐怕就是德兴叔所说的那封。信纸明显被狠狠攥过，斑驳的水渍透出绝望，徐清衡读信时怕是暗暗哭过。信里说，柳栏有了身孕，对方不肯娶她，信里说，既然街上只传了她与二公子的谣言，恳请二公子能……信里说，若是没人要了，她就只能寻死，街上也会传遍她为二公子殉情一事。没人会怀疑她肚子里是谁的孩子，众人知道，徐府二公子抛弃了花魁和孩子，让母子二人命丧黄泉。众人只知道，柳栏一生只侍奉过一个负心人，到了那时，死无对证，二公子终身陷在泥潭里，永远也洗不净。

    这个贱人。

    信攥了一团扔出去，我拽起柳栏一巴掌打了上去，“贱人……”我想起唐梓凉的眼睛，她竭力要守护的人，居然会陷在这贱人粗陋的陷阱里，我早该明白的，赵府生辰宴那天我就该意识到，如果她真是那般痴情，就不该出现在那天，她想要名分，就算是毁了徐清衡，也在所不惜。

    我死死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抵在墙上，“谁的？”语调冷到了冰点，手里是她的战栗和颤抖，“是谁的？”她没法出声，竭力挣脱，我也没想到，愤怒，可以让我有那么大的力气。

    徐清衡走到我身后，轻轻说，“清易，松开。听话。”他慢慢把我的手拿下去，“赵离辰的。不难猜。”

    我转过来，看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我听到自己血液的沸腾，从头到脚，一字一顿，“就算是我今天杀了她，也绝不会让你受此羞辱。”

    “没用的，杀了她也没用的。”他的眼底是冻透了的深水潭，藏着毒蛇，我当下意识到，他都知道了，他知道，唐梓凉要做太子妃了，他比我，更想杀人。

    看着倒在地上的柳栏，他几乎用尽了温柔的声线，“起来好好梳妆，过几日，我娶你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