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公子，在清谈会上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我认同每个人的话……很可笑对吧？有些人，生存的意义，在于毁灭。”

    许玠说这话的时候，怅然地望着天，像是一棵树，不死不灭，不生不息。许玠在清谈会上一向都是主导，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在要答案，他想知道人，到底应该怎么活下去。

    “我好，羡慕徐清衡。”

    ………………

    不过是围城吗？都说烂了，这山望着那山高，荒谬的规则。

    早晨，柳栏把自己捯饬的慌里慌张，掩不住的喜上眉梢。今日，是我大婚。

    徐清衡忍不住嫌弃：“又不是嫁了什么陌上人如玉，你倒比咱们成婚那日高兴多了？”

    柳栏哪里顾得上他的话，忙着给我梳妆，“你懂什么？事已至此，难不成要哭着？徐家就得给清易撑起这门面，十里红妆，万家同庆，他赵离辰得知道，清易的背后是徐家，是太子，是朝廷。他那性子总得收敛着。”东澜少言，收拾着房里的杂物，脸上却也挂了笑。

    徐清衡撇撇嘴，“那就好好打扮，别误了时辰。”走到柳栏身边嘱咐，“尽量从简。”转身，就去了正厅。

    柳栏低声笑说，“你这哥哥，只会从简，今日，哪有从简的道理？你这凤冠霞帔，是皇帝昨日赐的，刘公公亲自来送的，可惜你们都去清谈会了，清易，你说皇帝……”

    “嫂嫂，不好谈这事的。”我出声止言，她就摇了摇头，“清衡昨日去见太子爷了。我虽是乐坊出身，却也看得见你们在干什么，万事细琢磨，清易，也许停在这儿，就挺好。

    东澜替我着上衣裳，移步到了正厅。要与徐家辞别。

    徐清衡说，你的身后，是徐家，是太子，是朝廷。我暗笑，明明你刚才还嫌柳夫人多言的。

    娘还是没来，许玠说，“有些人，生存的意义，在于毁灭。”我只祈求，他们不会这么对娘。

    府外，丝竹声一点点临近，他来了。京里最纨绔的少爷，穿上正装，端端正正地来迎亲。

    气氛庄重的就好像，两家人的父兄亲长都会坐在那儿笑意盈盈，走过来的赵离辰神情疏离，走近了我才看清，他眼底的泪，并肩而行之时，他低声说，

    开战了。

    长国和我们开战了，昨夜的急报，就再也没消息了。

    战事紧急，这场婚宴，只有我们。送我离开后，徐清衡就急着赶去了太子府，战乱，国不能乱。

    所有的仪式，我们都做了，失着魂魄。和长国这一仗，输赢难定，皇权怕是要生乱了。

    赵离辰坠丧着，“我们这些人玩的是小孩子把戏尚觉胆颤，那帝王之争，一念就是饥困千里，伏尸百万……战争毁的不只是沙场的人命，更是国内百姓的人心，如若太子……”他颤抖着，“皇帝，前日，刚刚秘密处死太子生母……”

    怎么会……“为了什么？”

    我想起来，徐清衡那日生辰宴上说，钱家人，情报贩子出身，最是会趋利避害不择手段，目光浅了些。

    “那太子……”

    “他……认了皇后做母亲。”而皇后，是赵家人，是赵离辰的亲姑姑。这么急着入太子一党，就是因为这些事吗？

    我突然明白很多事，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借刀杀人，暮夜无知否？

    那封信，根本就和北场军械没关系，太子当时根本顾不上这些，他只是要告诉钟凌，

    起兵吧。我会助你。大义灭亲，借刀杀人，你我两全。

    我居然，都信了。造反的信，居然是由我送的。

    赵离辰倚在我肩上，双眼失了神，“我父兄，是不是，永远回不来了。这场仗，永远也赢不了了。”

    两只手交缠在一起，寒凉渗入骨髓，我们自以为是自救者，却还是连杀了人，都不自知。

    我们看懂了棋局，不过，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