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存在,终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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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牢狱

    长国地牢,难以想象的压迫感,所有的光亮都来自烛影,钟凌把他锁在最深处的铁门里,门上只留一处方形缺口,好把剩饭残渣递进去,让他的命延续到把所有情况交代为止。

    我站在那缺口之前,问钟凌,“几天了?”

    “他走的第一天开始。”

    十天。整整十天。就因为他想拿着那金锁。

    许是听到了声响,我听见铁门里有声音,好久,那缺口里,递出那金锁。玉上沾了血,不如说这锁就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它被颤抖着递出来,好像就在说,我还给你,都还给你。

    我没接,冷着语气对钟凌说,“开门,我得进去。”

    钟凌回道,“我先遣人给他洗洗吧,他这样子,你要怕的。”

    “开门。”

    来了小吏,开了门。钟凌转身走了,脸上的笑仿若在说,“我告诉过你了,你要怕的。”

    他倚着墙,手里还握着那锁,我看不清他身上衣服本来的颜色,只有正从伤口里淌出来的血,和已经发黑的污血。光亮闪过他的眼睛,“我知道,还会有相见日,真可惜啊,我还没换身衣服。”他说话的气息,就像是许玠临死前的模样,细若游丝。

    “你怎么敢?”

    “清易,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取代徐清衡,牺牲常家,这就是你的办法?”

    “我得让父兄活下去,就意味着太子登基之后,徐清衡拿不到兵权,他只有死路一条,但如果上位者是我,我至少能保他一命,至于常家,我不过是把常父关起来了罢了,这十天,也不知他熬不熬的过。”

    “你没杀他?”

    “没有,关在藏军械的那山洞里,骗了太子。”他说到这儿,勉强支撑着站起来,走向我,手上的手铐锒铛而响,“你去找了他,就都知道了。不过,十天了没人照看,他恐怕”

    “你本可以告诉我……”我说这话,他就更往前走一步,踉跄着颤抖,我伸手去扶,他就倒在我身上,挣扎着抬起头望着我,他胳膊上撕裂的伤口流出鲜血,在我手上。

    他说,“让我取代徐清衡,你肯吗?”停了一停,酸涩的泪交驳在我的面颊,他轻轻地,吮了去,“你心里把他当哥哥,他哪日反噬了你,也编得出说辞,与其让你两难,倒不如我站上他的位置,常家我会安排得天衣无缝,徐清衡保得住一条命,到那时,赵家手里有兵权,我还是太子门下唯一的狠辣角色,怎会护不住一个你。”

    “你可以告诉我的。”我闻到真正的血腥,我听见他的啜泣。

    “钟凌,常家与你有将养之恩,徐清衡与你有血缘之亲,清易,豺狼,就让我来当吧,我一直都是这个角色,被世人生吞活剥了还不足以赎罪,我怎么能把你牵扯进来?这些话,我没给钟凌招供,从这儿出去,你只是被我算计了的棋子,他们会信的,出去之后,去找钱城,我和他有交情,太子登基后,钱家必然得势,你去找他,他会帮你。我不知道情势会怎么变,徐清衡不可信也不可靠……”他在我耳边呢喃了很多话,可我只觉出他的气息一点点融化在耳畔,他在消逝,就像是许玠一样,一点点,离开我。

    “我能救……”

    “太子更看重钟凌,他如今没动静来提我出狱,就是弃子了。没用的,清易,去找钱城,好好活着。”

    “不行……钟凌我可以求,徐清衡,太子,钱城,唐梓凉……我一个个去求,你一定出得去,离辰,你信我……”抽噎的声音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抱紧我,说,“那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清易,去找钱城,保住自己,干干净净地活下去。我会去行藏崖上等你,生生世世。”干竭的双唇之上尚有结痂,那血腥就溢在喉口,交缠绵延,这是他给我的,最后的决绝信。

    他把我硬生生推出门去,伸手自己关上了门,我跪在门外,无声地绝望。

    衣服上尚且残留着他的血迹,这样的境地,大夜弥天,再无光亮。

    即使走出这地牢,我又能在哪里看见你曾带我追寻的光亮,赵离辰,明明生性凉薄至此,又何必出席这荒诞的悲情戏文?唱戏的人都退下去,如今台上只剩了我,苦苦死守。谁在牢笼里,不可挣脱?

    就这么结束,我怎么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