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白夜收回了目光。

    浓郁的黑雾被他的身体所吸收，然后再经过了【暴食】的转化后，又转到了身下的魔法水晶。

    【暴食】并非无穷无尽，它能够帮白夜吞噬全部的能量，但白夜也得有命花。

    白夜感觉自己此刻就如同一个浴缸，一边在疯狂进水，一边在打开地漏放水，不知要几个小时才能放完。

    眼下的污染明显比起他放出去的要多的多，转化为魔力注入水晶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污染吸收的速度。

    无奈之下，白夜第一次尝试不再经历转化，直接将污染在体内过一道，注入了魔法水晶。

    意外的是，还真能注入其内。

    当下白夜周围的压力也顿时少了几分，最初坐在这里的窒息感也不复存在。

    唯一有些困扰的，还是自己的身体状况。

    最初那一下，庞大的污染哪怕经过了【暴食】的转化，也差点将他整个人身子撑爆。

    不一样，跟魔女体内的量完全不一样。

    如同涓涓细流和整片汪洋的区别。

    白夜当时感觉自己就要撑不住，身子还没炸开，但体外肌肤却已经是一片殷弘，污染的量却突然那么莫名骤减了几分，才得以撑了下去。

    他的身体已经是经过了龙血的沐浴，无论体格还是骨骸都强大了那么几分，令有自身的【加护】不断治愈，即便如此，一身白衣也已经尽是血染，看起来颇为凄厉。

    黑雾缭绕，丝丝黑烟缓缓凝聚，隐约露出人形。

    没有一丝波动传来，也没有任何人做出反应。

    因为他本身就是黑雾。

    黑雾凝成的头颅缓缓低垂，它打量了下自己的身子，微微摇头，似乎并不满意。

    劳伦特看着自己的身躯，沉寂了半响。

    如果有人能看见他的眼神，或许应该满是遗憾与纠结。

    可惜他没有眼睛。

    这漫天的污染，这浓郁的黑雾，就是他的眼睛。

    劳伦特能知晓这黑雾覆盖的一草一木。

    天空之上，嗯，是那个神殿的女人，一点圣光，不足为惧。

    两名魔女，不，是三名，还有两个九阶之上的强者，陨星？还是蚀月？

    至于其他一些人，则是被他忽略了，连被注意的价值都没有。

    但是，这污染为何再消散？

    这并非是弥漫开来的消散，照劳伦特预计，大约一个晚上便能彻底吞噬望城，三天之内勉强能覆盖大半个西境。

    只是到时候，污染肯定不会如现在这般浓郁，但也足以化为一副惨烈的画卷。

    可现在，污染消散的有些快了。

    劳伦特在黑雾中静静感悟，那黑雾凝聚的头颅也愈发清晰，随之划出了一张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面容。

    面容清晰，与之前的苍老不一样，棱角分明，但仍是劳伦特。

    很快，他的眼中露出震撼与惊讶。

    “能在污染中存活……还能吸收污染。”

    年轻的劳伦特眯了眯眼，然后没有半分犹豫，身形直接向前而去。

    如同一抹游鱼，他在这黑雾之中，如鱼得水，却又不起波澜。

    他看见了白夜。

    虽然心里震撼，也知道眼前人或许有不小的隐秘，但他仍是没有犹豫，伸出手，直接就要将对方诛杀于此。

    在大的隐秘，也比不上他的计划。

    但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地面盘膝不动的血衣，猛然睁开了双眼。

    人影在劳伦特面前消失不见，再然后，只觉一股大力自身后传来，那黑雾凝聚的头颅就那么硬生生的被脚踩在了地上。

    他，他怎么能发现我？我本应该与黑雾是一体的啊。

    更让劳伦特惊恐的是，他体内的污染再不断流逝。

    刚刚凝实的身子也有了几分涣散。

    “这，这不可能！！！”他厉声吼道。

    可他的大吼只换来了脚上的力量陡然增大，半个头颅“彭”的一声，化为黑雾消散。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倒是很惊讶，原以为你已经化为没有神智的魔物，但现在看来，劳伦特会长你还很清醒。”

    白夜话语冰冷，眼中有着一丝微微惊讶。

    他确实感受不到劳伦特的存在，凭自己的感应手段确实感受不到。

    但【色欲】，却是突兀的给他标注出了劳伦特的讯息。

    而且劳伦特的实力显示为九阶魔法师，且似乎还在不断提升。

    之前劳伦特的讯息，在对方身子崩溃时就已经消失了。

    白夜只当是污染中形成的魔物。

    通过色欲，劳伦特的举动全然被白夜知悉，就如对方来到自己身边。

    抱着先下手为强的想法，近身手段，纵然所谓九阶魔法师也抵不住高阶武士。

    而当污染吸收时，脚下踩踏的劳伦特气息明显涣散了几分，就连实力也随之下降。

    九阶，八阶，七阶……

    白夜紧紧盯着劳伦特，一直到四阶魔法师时，劳伦特那凝实的身躯猛然一震，似乎就要消散。

    他这才停止了【暴食】，但脚却是没有放下来，而是拖着劳伦特来到了坑底。

    “住手，你根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你这愚蠢的贵族！”

    “放开我，放开，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整个西境。”

    面对脚下的疯狂，白夜的神色倒是很平淡。

    “那你想要做什么？”

    劳伦特随之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几个时辰。

    总之这污染的浪潮，似乎再也翻不起多少浪花，逐渐衰弱了下来。

    白夜的身子此刻已经感到有些僵硬了。

    而脚下的劳伦特此刻突然发出了话语。

    “喂……”

    白夜瞥了脚下人一眼，没说话。

    “小白夜，我们做个交易吧。”声音苍老，已然没有了先前那般疯狂。

    可白夜的目光只是冰冷，并没有停止污染的吸取。

    劳伦特也没等待白夜的回话，只是自顾自的道。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

    白夜终于说话了。

    但声音却是无比嗤笑。

    “劳伦特会长，你该不会真把这一切当儿戏了吧？数十万人的性命你都敢弃之不顾，最后失败了，我还要在这里听你谈情说爱？”

    听到这番话，劳伦特闭上了嘴，但随即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

    “外面那个穿女仆装的魔女，是你的人吧？你喜欢她么？”

    “关你屁事。”

    白夜只觉得劳伦特现在的脑子有些不太对劲，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踩坏了。

    劳伦特的头颅在白夜的脚下挣扎，露出了一张侧脸。

    那张面容上，露着几分迟疑，又带着几分认真。

    劳伦特缓缓开口。

    “如果有一天，非要你在外面那个魔女和其他人命中选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