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品酒大会
大家先是被她这举动惊了一下,然后鼻子不停耸动起来。
有人开始情不自禁往前凑,嘴里喃喃念叨,“好香啊……”
见那些人着魔似的步步靠近,赵小蜂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朝呆愣着的钱良和李黑子喊道,“舅舅,李大叔,拦住他们!”
钱良和李黑子被她这一叫方回过神来,忙带人跑过去拦住那些往前凑的。
又一阵风来,纯美、圆润的酒香侵入县城的大街小巷,从酒肆、茶馆、客栈、医馆等门窗前经过,牵引无数人的心魂。
这一刻,不管是文人墨客还是贩夫走卒,皆全部停下手中活计,循着香味奔跑起来。
“客似云来”房间里,郝神医正在帮盛慕泽换药。
突然,他鼻子动了两下,然后猛的将盛慕泽推开,反身扑向窗外。
盛慕泽嘶了一声,却又不顾裂开的伤口一把抓过放在桌上的银质面具,跟着飞身扑向窗外。
面具是夜雨早上才送来的,还有一张人皮面具,方便他出门时掩藏身份。
永和街上,人潮滚滚,人们互相推搡着往前挤,试图更加靠近那香味的源头。
李黑子和钱良他们眼看就要守不住了,这时却突然来了一些江湖中人,几个起落唰唰唰站在了台上。
“小丫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一个背着大刀、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扯着嗓门问。
“是酒啊大叔,就是地上摔碎的那种酒。”赵小蜂人畜无害地回答。
大汉见此,向前一步凶巴巴道:“把它给我!”
赵小蜂退后一步道:“不行啊,就这一小坛了,给了你其他人怎么办?”
一位青衣女子听了站出来呵斥:“牛奋,你想要硬抢吗,那得问问我曹四娘手上的剑答不答应?”
“也问问我的锤子答不答应。”有人跟着亮相威胁。
接着第二人道:“还要问问我的拳头才行。”
第三人:“还有老夫的无影脚。”
第四人……
见台上其他人纷纷站出来阻止,牛奋立马改变了态度,“小姑娘,我的意思跟你买,一千两银子怎么样?”
有人咋舌,“一千两,就这么几口的事,啧啧啧,小姑娘这是要发了啊!”
谁知赵小蜂却道,“大叔,你就是出一万两我也不能卖啊,这是给我爹看病的。”
一听这话,台下立马有人站出来,“那给我吧,我家世代行医,肯定能治好你爹的伤。”
“老张你这话就不要脸了,你家虽然世代行医,可却是专治小儿病症的,人家赵大山可不是小孩子。”
“给我吧,我是祁县最好的外伤大夫,我能治好他。”
“赵大山可不只有外伤,内伤也很严重的。”
“那就把酒给我,我包治内伤外伤、各种疑难杂症。”
……
一时乱哄哄各种自荐铺天盖地而来,曹四娘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小姑娘,给我吧,我帮你寻找郝神医!”
这时一灰袍老者从人群后飞踏着众人肩膀而来,于叫骂声中落在台上,一捋胡须问,“是谁要找老夫啊?”
“咦,这不是客似云来喝酒那老头吗?”李黑子惊讶。
“小姑娘,把酒给我吧,老夫是郝仁。”
赵小蜂知道大鱼上钩了,但她假装不明白,“老爷爷,我们都是好人。”
老者道:“老夫的意思是,老夫姓郝,名仁。”
曹四娘惊呼:“您就是郝神医!”
“不错,正是老夫。”
“啊,郝神医,原来他就是郝神医啊,我在客似云来见过他。”
“你那算啥,我当时还骂过他糟老头子呢!”
台上,有人按捺不住了:“管他什么神医不神医的,先抢了这美酒再说!”
说“抢”那人话音刚落就被踹飞了出去,在原来他站立的地方,一个戴着银质面具的黑衣男子男子负手而立,睥睨众生。
“拼武力吗,呵……!”
江湖中人见这气势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忌惮,唯独郝神医斜了他一眼,低声嘟囔,“臭小子,伤还没好利索呢就敢在老夫面前装逼!”
赵小蝶眼见要打起来的样子,忙跑上台挡在了赵小蜂面前。
赵小蜂不慌不忙拉开她,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拍着胸口道,“各位,我胆子小,千万别吓唬我啊,要是一不小心掉地上,那可就没了!”
“你不是说还有几坛吗?有人问。”
“那几坛放家里了,临出门我娘说过,要是天黑前带不回治病的大夫,就把那几坛给我爹喝了。”
“你爹不是快死了吗,还能喝酒?”
“我爹好酒得很!反正都快死了,就让他开开心心做个醉死鬼吧!”
“是啊,我赵大哥最爱喝酒了,每天都要喝上几杯,否则就会浑身发痒不自在。”李黑子站出来证实。
“好了,酒给老夫,老夫跟你回去救人。”郝仁道。
其实他才是每天不喝几杯就浑身发痒不自在,而且普通的酒已经治不好他这老毛病了,除了桃花山庄的桃花酿。
可自从桃花山庄老庄主去世后,这桃花酿就越来越少,现已经是千金难求的稀有之物。
台下又有人说道,“大家刚才也只是闻到了味道,并没有人真正品尝过这酒。既然是品酒大会,不如就将剩下的这坛打开来给大伙尝尝!”
“好主意,这酒原本就是拿出来品的,打开尝尝吧!”
“打开!”
“打开!”
人群开始起哄,见此郝仁也不再说什么,他也想先尝尝看到底值不值得出手。
赵小蜂道:“那行,可现在只有一小坛了,刚好这里有十个碗,我就将它分成十份。”
“台上选五位,台下再来五位。一起来品品,看看这酒当不当得天下第一?”
她话刚说完,台上的郝神医和面具男率先走了过去,曹四娘和牛奋也相继走出。
最后,一位白胡子道人站了出来,抱拳道,“无量天尊,贫道元真,这厢有礼了!”
老道士一报出名来,面具男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原来是飞云观的元真啊,皇兄生前对他可是推崇得很。
先皇盛慕云痴迷修道,天下道教大兴,各处山头道观林立,一时风头无两,佛儒不敢争锋。
这几年,在小皇帝盛明若和太后的有意打压下,道教中人才逐渐安静下来,不再大肆宣扬修道成仙之事。
此刻又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元真道长,盛慕泽有些奇怪,“难道这货知道自己受伤了,又想出来蛊惑世人搞修道成仙那一套?”
是真以为他提不动刀了么?
现在台上站出来的五位,除了郝神医外其他四位显然是实力最强的,谁敢不服?
至于郝神医,一般情况下没人愿意得罪他,因为说不定哪天就需要他救命了呢。
台下,也慢慢走出了五人,都是年过半百、平日里德高望重的老者。这些人一出现,旁人迅速让出一条道来。
人到齐后,赵小蜂二话不说揭开酒坛盖子,慢慢将酒倒入依次摆开的十个碗中。
异香再次扑鼻,柔和、丰满、清甜、纯美……
此刻,台上站着的都是爱酒、懂酒之人,他们死死压住内心的急迫,小心翼翼端起碗,珍而重之地放入鼻尖,轻嗅一口,闭目,久久不愿回神。
未饮先醉,闻香入魔。
“我感觉自己是这天下最美丽最幸福的人啦。”曹四娘道。
“我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了人生巅峰。”牛奋憨笑着点头。
“嘘,不得打扰,贫道正在飞升。”
“老夫药到病除,敢与阎王争命,就问你服不服?”
面具男外表挺稳,内心却是狂得一批:“本王不死,尔等终究为奴!”
其他几位也是各自沉醉,各自痴狂。
“各位,还是先尝一口吧。”赵小蜂好笑地出言提醒。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微窘道:“对对对,还没入口呢,这就醉了,呵呵呵!”
于是皆低头看向碗里微微泛黄的酒体,干净、透明、澄澈、……
轻抿一口,口腔感受着微酸、清甜、少苦、辛辣……
众人不禁暗道一声“刺激!”
可那刺激在冲向喉咙时却又变得温顺、绵柔、幽雅、丝滑起来,待它细腻地流入腹腔,一阵暖意冲进四肢百骸,芬芳瞬间满溢。
呼出一口气,满嘴清香,回味悠长。
再轻啜一口,咂巴一下嘴巴,闭目再次感受那种丝滑、幽雅、绵柔和醇厚。
大善,死而无憾矣!
最后将碗里剩下的一小口饮尽,呼出满嘴香气的同时,心中开始涌现出人生百态,继而五味杂陈。
开始开有人笑,有人哭,有人狂,有人怒,有人叹息……
“贫道心已明了,至此归去,再不入红尘、不问人间事。”元真道人摇头叹息,转身离去。
曹四娘满脸泪水:“我好恨、好不甘,我要回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牛奋哈哈哈大笑:“喝世间最美的酒,撩世间最骚的人,走了,如意楼,找如花聊聊人生!”
郝神医痴痴大喊:“我要治病!我要救人!我要救死扶伤,我要这天下无疾!”
赵小蜂忙一把拉住浑浑噩噩欲离开的郝神医:“老人家,治病救人,这边走、这边走!”
“哦,好、好,这边走,这边走……”
盛慕泽低头沉默,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至于什么时候离开的,没人注意,也没人去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