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炎斗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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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葬礼

    御寇和额尔敦无处可归,游荡在外,靠捕猎为食。

    忽一日,猎至烟筒山下,见诸多人马望山上驶去。

    左右无事,便上前询问。

    原是巨察寨的寨主东方世德去世,受邀之人,皆望吊唁。

    “是大叔祖殁了……”

    额尔敦见御寇有意往之,遂提醒道:“乃东方御灵之祖父耶?小心,莫要自投罗网!”

    御寇想到从小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哈达虎另娶她人,亲情对自己来说毫无感觉,直到大叔祖教自己读书骑马之后,那股温情再次燃起……

    “这些都是陈年往事矣,大叔祖对我视如己出,如今他与世长辞,我怎可不去?莫非我是不守孝悌之人乎?”

    额尔敦道:“我等家眷尚不知处,万不可冒此危险,须保留实力,留待他日复仇。”

    御寇道:“今我有镇辽侯所赐定远剑在手,看谁敢造次!若有人敢起歹心,必当场斩杀!”

    无奈,额尔敦只好随他入敌寨吊唁。

    东方世德的丧礼一切均按照炎国人的礼制而行,席面就设在寨内东墙下的口袋房中。

    堂、东两屋的地上均以小圆桌设筵。

    族内亲戚们四五成群捱排坐在小木杌上为一桌。

    进门的两口灶台上的大锅一边炖着五花肉酸菜血肠,另一边是水煮酸菜馅饺子。

    现吃现盛,烫嘴烫心。

    就着温酒,绵绵入口。

    当下人们通报东方御寇到访时,合寨的人立皆震惊!

    “他还没死?”族内有个小辈嘀咕了一句。

    “什么话!”恰好正在被主持丧礼的御灵听见,当即驳道:“御寇是佛库城的人,亦是我哥,属自家人!——来啊,开寨门,请将进来!”

    此时大家正盘腿坐在东屋的万字炕上吃酒,御寇进来扫了一眼,四周俱是自己族内的亲属。

    其中有与自己同辈的兄弟,或是小于自己的侄儿们,只不过脸熟,都没甚交往罢了。

    在此席间,没有任何人敢主动上去跟御寇打招呼。

    大家都知道东方御寇所宣称的敌人是即将要成为统领迤东都督的安乐寨寨主巴特鲁。

    同他好,便是和巴特鲁过不去。

    在偌大的东京境内,无人不知晓巴特鲁和李胤承的关系。

    他是大炎帝国即将扶持的长白首领。

    他将会带领东京长白山人走向富强的道路。

    一旦巴特鲁兰遭遇不测,大炎帝国会毫不犹豫地将怒气撒在东京长白山人的头上。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东京曾在景肃三年就遭受过朝廷严厉的惩罚,几乎是灭顶之灾。

    而且去年的夹河寨一役更是血淋淋的教训。

    李胤承曾在《平定东京长白赋》中所写:

    “驭龙车以蹂躏,御虎狼而林啸。挥镇远之神剑,弯满月之麒麟。执阳诀而火雷迅击,施阴诀而山岳震摇。摧夷狄之所有,无一狄而见逃。剜其心而碎其脑,粉其骨而涂其膏。强壮就戮,老稚尽俘。若土崩而烬灭,犹瓦解而冰消。空其藏而潴其宅,杜其穴而火其巢。又有安乐一寨,率兵以效劳。搜天门与地角,刮海底而扬涛……”

    此中描绘,犹如人间炼狱。

    每当长白山人念起《平定东京长白赋》之篇,或闻李胤承其人,犹如罗刹之见金刚,不敢复有张狂。

    所以大家为了防止末日再次降临,都在想方设法地除掉魔头御寇。

    于是,御庭率领东方家族的人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除掉御寇。

    巴特鲁将会向朝廷奏功请赏,为大家分发大量金银。

    所以,不管对御寇有无仇恨的,都想浑水摸鱼一般地分其一杯羹。

    这帮亲戚,虽说面子上对御寇还过得去,但心里都将他抵触,更不愿与他同席。

    所以在御寇在给丧者行过礼仪后,便与额尔敦独开一席,只管低头吃酒,不管其他。

    可此时,有一双眼睛正在不时地打量着御寇——

    他就是御灵。

    上回在穆湖寨的暗杀行动失败,反被御寇刺伤了手臂,翻寨栅时又不小心压折了肱骨,骑马时又跌落粪坑……简直晦气极了。

    手臂如今还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

    他恨透了东方御寇装腔作势的样子。

    心想,此人竟然还敢独自叩门,到底是何居心?难不成是有备而来?

    他用伤臂端着酒碗,左手暗自摸出一把匕首来,缓缓起身,移至炕沿前向御寇敬酒。

    额尔敦见过这厮,正是谋杀大哥几次未果之人,见他蹑手蹑脚的样子,忙瞪了他一眼。

    御灵被他吓得得打了个惊噫,不敢再上前。

    御寇见是堂弟,遂道:“我孩时受大叔祖之恩,不曾回报,想他今日驾鹤西去,又不曾见他一面,唉,竟成终身悔恨……”

    御灵不敢再行刺他,只故意说道:“大哥还有心在此饮酒?与你妹夫收尸否?”

    御寇惊得一碗酒没搁住,颠洒在了腿上。

    “堂弟何出此言?”

    御灵道:“南面的横岗古松之上悬挂一尸久矣,我认得乃是兄之妹夫、穆湖寨的主人葛思虎。可惜,不知因何而死,已面目全非,你再不去,将成野犬腹中之食也!”

    “所说当真?”

    “你去便知!”

    御寇瞥了在场众人一眼,发现众人满脸淡然,正在以看热闹的神色瞅着自己,他试着吞下怒气,可一想起妹夫惨死,不由得大喝道:“——是哪个狗东西杀我妹夫!有种的站出来!”

    御寇一掌拍翻了桌子,惊醒了众人!

    只见他跳下火炕,提了靴,横眉怒目地向众人嗔视。

    此时,全世界都像是他的仇人一样。

    大家见他如此暴躁,均不敢作声,适才热闹的祝酒场面顿时变得宁静下来。

    “何人为之!”

    “到底何人为之!快滚出承认!”

    三声喝问,在场人无不失色,相互抛出猜疑之色,难不成凶手就在其中?

    御灵本想借机暗杀御寇,却听他那似诘非诘的语气,恐怕他爆发起来无可收拾,故自作从容地了饮了那碗酒后,缩回了角落里。

    “各位!你们都是东方御寇的至亲族人,谁肯站出来帮帮我,一同夺回我妹夫的尸身?其恩德我定然终身不忘!”

    六叔祖东方宝世本在堂屋敬酒,突然听见东屋闹炸了锅,特地穿堂而来,见是四哥的长孙御寇,不禁问道:“御寇!为何暴怒?”

    有长随在旁耳语解释,宝世方才了解其中缘由,忙劝道:“御寇我孙,你是否惹了什么人?他们若不怨你,为何杀你妹夫?你先不要去,他们定以你妹夫作诱饵,引你上钩,有什么事都需要从长计议,不要怕,六叔祖替你做主。”

    族人们听了这话都默不出声,且都冷眼相看,相互使眼色、传递私情。

    御寇看着这帮冷血的至亲们,心凉岂至半截。

    “我今天才知道,东方家族的威名就是被你们这帮唯唯诺诺之人所败坏!家族不振、鲜有荣光,尔等罪魁祸首!”

    宝世叱道:“我孙儿,你胡说什么呢!在座的大部分都是你的长辈!岂可丢了礼数?快闭嘴!”

    御寇没有理会他,随手从桌上抄起一碗酒咕噜噜地干了,接着又来一碗,连接八九碗,随着一个个地被他砸碎在地,终于,他留下了一句话:

    “从今往后,休怪我不讲亲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