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梃礼如此说，站着的几个铮铮男子汉，有人实在不愿扯谎，拿手抹了一把脸，想要附和，却实在张不开嘴。

    只得说道“那一天收拾东西，手忙脚乱的，我们哪能知道放到了哪里？”

    不知道谁小声嘀咕：“我们是保镖，又不是搬家公司的！”

    又有人说：“就是，不能谁做的多，就把错都归在别人身上，这样的话，以后大家都躲懒了，谁还干活？”

    方梃礼在心里给他们竖起大拇指，看了一眼吕音，却大声斥责他们“丢了东西，你们一个个还有理了，一个个的说的什么话！”

    说完，看着吕音，说道：“音音，你说他们几个是不是成事不足？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她不满的看向方梃礼，他带的几人都是粗中有细，若不是他授意，这些人不可能会弄丢这么多东西。

    见她没有展颜，方梃礼继续说道：“做错了事情，就要惩罚，丢掉的东西虽然贵重，我都只罚你们三个月工资！好了，去吧！”

    几人应声离去，走出去，其中一个人轻声问方玉端：“端哥，我们这样冤不冤？”

    他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二人：“老大不是个小气的，扣掉的还会补回来！”

    听他这样说，几人各自回到指定位置，除了这一次，其他时候，跟着方梃礼这个老大，还是不错的。

    方梃礼走到吕音边上坐下，说道：“这样，你把丢的东西列个清单，我让人去买一样的给你！”

    吕音看他一眼，转到另外一侧，方梃礼走到她的面前蹲下看着她，说道：“是我手下他们几个办事不力，我给你道歉！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东西，但是他们就靠这每个月的工资养家糊口，也不能因此把他们全都开了！”

    她看着方梃礼，说道：“是他们办事不力还是你亲自授意？”

    “我对天发誓，没有让他们丢掉你的东西！”他说着，三根手指朝天。

    吕音见他如此，有些松动，古老家族都看重誓言，心中一动，问他：“你们方氏看重这些誓言吗？”

    方梃礼挑眉看她：“你开什么玩笑？我现在已经主导方家，我的誓言代表着方氏一族，怎会不看重？”

    她看着他若有所思，这些道理只有他们这些身处世家中的人才会懂得，从未接触过的人怎会明白？

    见她失神，方梃礼问道：“怎么了？”

    她摇头：“我们信奉的这一套，在有的人眼里，就像是天方夜谭！”

    “是吗？”方梃礼坐回沙发，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保镖，他拿着手机，比了个“耶”。

    他嘴角勾起，说道：“别人没有接触过，看不懂也可以理解！

    对了，快年底了，吕氏宗族可有什么活动？”

    听他这样说，吕音打起精神，说道“年前会去长辈那里看一看，到了初一，住的近的亲人都会回去一起迎年！

    从年十一开始，村里会燃起社火！”

    方梃礼听着，说道：“相比之下，山城会更热闹些，年底会有火龙游村。年初一，所有族人聚在一起迎年！

    到了这个时候，在外的族人，就算再远，也会想尽办法回来！”

    吕音脸上有了笑容，提到过年，总让人心里暖暖的，不仅是因为记忆中幼时吃过的饭，还为了一场场的团聚。

    她笑着说道：“小时候总觉得祖宅那边饭食粗糙，可是到了现在，有时会想念那么一口！”

    “是啊，我记得小时候，一到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杀年猪，灌腊肠，你知道我们那里有时会做腊排骨！

    我小时候有时候饿了，会去挨家挨户的去看谁家房梁上还有。瞅准机会，去偷上一块，找个烤火的地方，悄悄烤熟，那一块烤完能啃一天！”

    吕音不明白，说道：“腊排很大根的吗？”

    方梃礼摇头，说道：“哪里，只有一根手指这么长！”见吕音惊讶，他继续说道：“本来就特别硬的腊排，烤完以后更硬，吃起来比较费劲！”

    吕音转头看他，看他现在风光霁月，难以想象他幼时都经历了什么。

    见他看目视前方，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说道：“那时候觉得苦吗？”

    方梃礼笑着看他，眉头微皱，“有点吧，每年的这个时候，所有外出的人都回来，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院子里，家里一点热乎气都没有！

    但是呢，一切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说完，他揉了揉酸痛的心脏，连带着胸腔都是痛的。

    叹口气，起身：“我去看看阿寻和妮妮出去玩，怎么还没有回来！”

    看着他离去，吕音起身上楼，和他幼时相比，那时的自己被众星捧月般对待，简直像是住在天堂。

    走到二楼，转身看向一楼，几个保镖站在不同的位置，还有自幼便熟悉的装潢和家具，突然有泪意涌现。

    现在父母的大仇得报了，她的内心却没有一丝松快。

    黄臻伏法了，在京城住院时，吕显文曾去看过她两次。可是在燕归园重启舞会时，吕音对他失去了信任。

    就算他再次示好，她也无法放心把长老会的位子转交到他的手上。之前给三爷爷打电话，他也支持吕音亲自担任。

    今年过年议事，此事便会被提起。之前吕寿大病一场，如今也只是勉力维持，恐怕族长之位也要换人。

    回了房间，掀开白色盖布，她看着破碎的白色玉瓶，就算找了最好的匠人，用最好的粘接材料，那上边依然布满了碎裂过的痕迹。

    伸手拿起单独放在边上的一块碎片，她已经很久没有在意过胸前的疤痕，伸出双手，看着手腕上的斑驳，她闭上眼睛。

    以前总觉得幸福在明天，可是当昨天过完，明天成为今天，她又开始怀念旧时光。

    走到窗前，看着院子前落光了树叶的梧桐树，树下有低矮的灌木，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树木上有着黄色、红色的树叶。

    家里有暖气，温暖如春，窗外的寒风却卷起地上的叶子，不停的飞舞。

    以前人们说，“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却极少提起寻常百姓家的寒冬也会在王公贵族的家中上演。

    即使再华贵的豪宅，总抵不过人间四季，挡不住时间带来的斑驳，即使守着一座金库，人生也难免经历苦乐哀痛，也难以逃脱生老病死。

    吕音叹气，她所经历的这些事情，最终是要教会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