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酒七剑十分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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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涝河穿城,灵酒淌云

    靠着魏叔玉的度牒,两人进了城门,此时正牵着高头大马走在鄠县道上,魏叔玉前行一会儿,回头笑道:

    “鄠杜南山下,清流散百泉。稻田千倾旷,桑里一川连。”

    “此诗不知何人所作,但也道尽这鄠县风光,李兄觉得如何?”

    李无正颇有兴致地四处打量,只见这鄠县街道宽阔平坦,能容三辆车辇并行,周遭的屋子青瓦飞檐,不算高大,但极为整洁。

    人群不拥挤,井然有序地进进出出,小贩叫卖吆喝声,孩童嬉笑打闹声齐齐入耳,细犬逐蝶,狸奴晒日之景映入眼帘,使人不由得心里舒坦许多。

    这鄠县竟比长安更有盛世气象?

    李无微微皱眉,又想起此前在城外路过所见的千亩良田,不由有些不解,继而反问魏叔玉:

    “京畿之地不是遭逢大旱,这鄠县离长安算不上远,为何看起一副风调雨顺的景象?”

    魏叔玉闻言会意一笑,摇头道:

    “千里大旱,唯独鄠县如常,这本算怪事,观内曾有道人来此看过,却得不出什么头绪,但既然对此地百姓有益,也就懒得深究了。”

    懒得深究,那你过来又是为何呢?

    李无心中刚生出此问,魏叔玉便仿佛料到一般继续解释:

    “至于此行目的,李兄还且随我去往一处。”

    说罢,他接过李无手中的缰绳,同街旁一店家招呼两声,便将马匹拴在了店前。

    又给了店门口的小厮十来个铜子儿,后者便笑呵呵地拿出毛刷洗去马身泥污。

    做完这一切,魏叔玉理了理道袍,又施然走在前方带路。

    李无也不惊讶,唐人重信,这两匹马去时何样,回来时只会更好,便继续跟在魏叔玉身后。

    ......

    秦建上林苑,含鄠地于其中,汉武扩建,始有灞,潏等八水出于上林苑。

    而如今的鄠县便有涝河穿城而过,两人到此地时已临近傍晚,此刻残阳映水,红光粼粼。

    魏叔玉与一老船家交谈些许,便连忙招呼李无登上借来的蓬船。

    李无心里倒是有些惊讶,这魏叔玉年岁不到及冠,怕是半辈子都在淳风观里潜修,不曾想与人交际未有半点怯意。

    待到上船,魏叔玉娴熟操持起双桨划动,这艘小篷船便逐渐向涝河下游滑去,倒不是他不会用些省力道术,而是此地毕竟人多眼杂,还是谨慎些为好。

    他早就炼精圆满,一身气力也不容小觑。

    “不知李兄是否好酒?”

    听得魏叔玉发问,正以指轻点江面的李无闻言一愣,旋即掏出几个酒壶笑道:

    “行走江湖无酒怎行?我好酒,一是贪念其醇厚滋味儿,二是喜欢那片刻的闲暇感受。”

    说罢,他将一满当当的酒壶抛给魏叔玉,还以为这家伙嘴馋了。

    魏叔玉也不着急解释,接过酒壶拔开木塞就灌了一口,不过这家伙表情不像是在饮酒,反而更像在服药。

    仔细品味几息,他才缓声道:

    “酒色清香透亮,酒味绵甜悠长,又融着些药香,李兄,若我猜得无错,此应是洪州的‘堆花酒’?”

    李无抬袖随意拭去嘴角酒水,笑着回了句‘然也’,魏叔玉不曾说错,这是他在山上最常饮的酒,名‘堆花’。

    到了长安,也就只剩下这一壶了,还打算给魏叔玉开开眼,不曾想这家伙有些眼力劲。

    “堆花自是佳酿,不过这鄠县坐拥‘终南三十六水’,李兄可知晓其最有声名的产物是甚?”

    “哦?”

    李无大致明了,将手中酒壶举起,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酒?”

    “无错!鄠县黄酒,便是圣上也赞不绝口的琼浆!”

    魏叔玉少有地大笑几声,旋即端起酒壶同李无撞了一下,大饮一口。

    这家伙还真是不胜酒力。

    李无心中腹诽,又觉得有些奇怪,莫非淳风观此行派人就是冲着这所谓黄酒而来?

    不待他问上一二,蓬船已驶到一处灯火通明之地。

    李无抬头望去,只见这涝河下游宽阔水面上,好些高大楼船连成一片,其上酒肆林立,酒旗招展,更有隐隐酒香随夜风散开。

    能见些影影绰绰的人影穿行其中,才子佳人也好,刀客小厮也罢,均是手持杯盏作乐,好不热络。

    此番情景对于酒中老饕而言,还未见酒只怕就要醉上三分。

    “还真是番好景象啊......”

    李无低声赞叹一声,他虽读了不少道经,但肚子里还真没几分文墨,讲不出几句诗才。

    魏叔玉笑容更甚,驾着乌篷靠在一楼船底下,两人顺着上方的悬空木梯麻利登上船去。

    立在平坦甲板,灯火更明,酒香愈甚,李无鼻翼抽动两下,似是嗅到一股奇怪腥味。

    环视一遭,轻拍两下腰间微有躁动的宝剑,李无也不着急,此地的确都是些凡人,还未有何异状显现,不妨多等上些时辰。

    魏叔玉不曾发觉李无动作,而是兴冲冲地走向一间朴素酒肆,回头朝李无道了声“跟上”。

    李无双眼微眯,魏叔玉已有些失态了,‘堆花酒’可没有这般后劲,能影响一位圆景境界的炼气士。

    但既然接了差事,自己也不能含糊。

    李无心里有了主意,跟在魏叔玉身后进了酒肆。

    在外还无有发觉,入内才发现这酒肆内有乾坤。

    只见正中心立着块楠木屏风,其上雕刻一副‘钟南山灵水淌云雾图’,图中一条潺潺溪流从天落下,甚至流出了屏风,在一白釉瓷碗里汇聚成一汪清澈酒水。

    这碗不大,有着好些镂空小孔,其中酒水却聚而不散,任由路过的酒客接取,也不见少了分毫。

    这般手段,明显是用上道法了。

    李无又看向那些酒客,大多是些无有修为的凡人,只有寥寥几位炼精境界的寻常武夫,他们似乎并未发觉屏风异常。

    “李兄,勿再犹豫,这里的酒据说是周朝时传下的秘术酿造而成,滋味实在难得,不妨先饮上两杯再想其他!”

    魏叔玉面色红润,娴熟地取过两尊铜盏在那碗下接取。

    “嘁!”

    旁边有人不屑冷哼一声,李无侧目一看,只见酒肆角落有一黄袍道人双手环胸默立,周遭酒客似乎都忽视了此人。

    正是与他们同时出观的吕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