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酒七剑十分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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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月下离城,鬼士钓鬼

    待到魏叔玉调配完丹药,以清风道法将其吹散到全城,让这些沉醉在蜃龙气的家伙醒来之后,时辰已是入夜许久。

    “蜃龙气你也能医?”

    坐在涝河岸边饮酒望月的李无见得魏叔玉走近,语气调侃问道。

    魏叔玉的道袍皱皱巴巴,满是泥污,脸上亦是疲惫至极,只有一对眸子颇为明亮,有些兴奋,他嘿嘿笑道:

    “蜃龙气并非是病,细说的话不过一种妖气,故我以祛邪符融入水中,杂糅安心凝神的柏子养心丸,此丹是由......”

    “打住,打住,我对医理一窍不通,也别难为我了。”

    李无见到对方就要滔滔不绝开讲,连忙摆手打断,又轻搓手指,动作与那日在三渠楼中无无异。

    魏叔玉见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愧声道:

    “剩下的二十五金我并未放在身上,还需等到回了长安才能交到李兄手中,望李兄见谅。”

    李无闻言只是道了几声“无妨”,他连魏叔玉家住何处都明了,也不怕其赖账,随后袖袍一挥,一条三十来丈的龙尸便凭空出现,砸在了涝河岸边。

    头顶一根纤细铁质鹿角,周身鳞甲青黑,背有红鬃,腹下三爪两指并拢,唯有脑门上一个焦黑大洞,证明其早就没了声息。

    正是那小鼍龙的尸身。

    此刻现在此地倒也不怕有凡人看到给吓失了神,毕竟夜深人静,白日里鄠县人又被蜃龙气所迷,还以为自己酩酊大醉了一场,哪儿还有精神来游河。

    “听闻蜃龙由真龙与蛤仙结合而生,鼍又是真龙与蜃龙交汇诞出,这些龙种,不仅关系杂乱,就连样子也个个长得不同。”

    魏叔玉绕着鼍龙尸身不住敲打,眼中满是好奇,而一旁静立许久的吕才仍是无声,就连这朝思暮想的鼍龙尸身出现在眼前也不能再让其面有波澜。

    白日里他中了鼍洁的手段被生擒,此时仍觉得极为耻辱。

    “如此一来,你俩此行也算落个圆满尾声了。”

    听得李无笑语,魏叔玉也是长舒口气,面上侥幸道:

    “此行全依仗吕才与李兄出了力,我能活得一命便是意料之外了。”

    “不过李兄斩了此龙,想来出了一番大力气,以后在长安遇到何事只需来淳风观寻我,魏某定然鼎力相助。”

    吕才此时勉强笑笑,道了声“我亦如此”,他俩未看到李无如何诛杀此龙,以为其定然付出不小代价。

    李无也不推脱,这两个家伙算是长安的地头蛇,又披着淳风观的虎皮,说不得日后真有用得上的一遭。

    几人又寒暄几句,魏叔玉取出一张符箓,细致贴在鼍龙尸身上,随着灵光闪动,庞大龙尸便被纳进符中。

    他们的储物法器可没有这般大,故用这手段收走。

    鄠县今夜安宁,只有些许犬吠虫鸣,三人骑上高头大马乘着月色赶回长安。

    马背上李无想起一事,问向魏叔玉:

    “我可要再去趟淳风观?”

    他以为魏叔玉将钱财放在观内,毕竟再没有比那里更稳妥的地方,要是再去一趟,说不得又能享受一次药浴。

    魏叔玉面上带笑,自以为猜中李无心思道:

    “李兄不喜规制,不入观亦可,去三渠楼中也能拿得,还有我往日里贩售丹药积累的钱财,李兄一并取走就是。”

    “毕竟那日我去三渠楼,本就是想着能否找一好手襄助,遇得李兄当真运道极好。”

    接过魏叔玉抛来的信物,李无干笑两声,再无他话。

    三渠楼,唉......

    ......

    涝河出自渭水,其交界处自然有一规模不小的码头,只是随着三载大旱,渭水水位少了太多,甚至难以承担大船来往,故这码头也是极为冷清,萧瑟了许久。

    但今夜码头上却多了两位奇怪人影,一人着月白色儒服,似是个年青士子,姿态懒散地坐在码头边上垂钓,一人弯腰驼背,杵着根湿哒哒的拐杖,恭敬地立在士子身后。

    年青士子眉眼俊秀至极,在月光下更添了几分飘逸之感,他单手握着钓竿,另一只手不住开合折扇,嘴中哼着轻快小调,看样子颇是快活。

    “陈相,您就这般看着九爷被斩,不惧大王怪罪下来吗?”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的老者总算忍耐不住,语气焦虑地低声问道。

    被称作‘陈相’的士子只是以折扇敲了敲脖颈处,哼哼了两声这才散漫回道:

    “那一剑几息之间掠空数十里,杀意凛然见者心惊,光是其上缭绕的那神异灵火,便不是我这鬼躯能承受住的。”

    “龟老,我又怎个出手?”

    听其话语,原是只有些道行的鬼物。

    龟老闻言沉默少许,黑色大手微微捏紧湿润拐杖,继续开口:

    “大王闭关前不是赐给陈相......”

    鬼士子却兀地将折扇竖到嘴前,龟老见状心中一凛,连忙闭嘴,只因见到那竹钓竿上的透明丝线已绷得笔直。

    ‘哗啦啦’

    一条数丈长的大鱼被丝线生生拖拽出了水面,灰白身躯在月色下扭动不休,溅起好些水花。

    鬼士子打开折扇,挡住飞来的河水,双眼玩味地看向这条大鱼。

    大鱼挣扎一会儿,似是知晓自己走脱不得,一对黑色眼珠便怨毒地看向垂钓者。

    随后鱼身飞快腐烂,团团黑气冒出,化作一只狰狞鬼物,观其身形,与那刘洪竟有几分相似。

    鬼物头颅被丝线提着的一枚玉钩扎穿,他也不求饶,而是阴恻恻地对着鬼士子开口:

    “陈萼,我真是痛恨二十年前将你拖入水中时手段太过麻利,没有让你饱受折磨而死!”

    这鬼士子原叫陈萼,他闻言哈哈大笑,眼中甚至险些笑出泪来,笑声传出好远后他才温声道:

    “若无你两鬼将我溺死,我又如何知晓修行,又如何得大王看重,又如何成了龙宫宰相,掌御十万水族呢?”

    “李彪,刘洪,还有鼍洁,你等是我陈萼之恩人啊!”

    其身后的龟老垂首,只当未见到此景,他心里甚至不由起了由衷钦佩之情。

    这陈萼生是人间状元郎,死做龙宫唯一相,就连修行天赋也是一等一的强横,虽有大王赐法传功,但二十年就有了堪比炼神的道行,日后修成一尊鬼仙也并未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