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星球的大气边缘，君王之手正静静悬浮在这里，在它的正下方，北星号正缓缓调整姿态，准备这一次的大气突入。

    这一次，君王之盾的舰载工厂借由来自其他舰船打捞的原材料生产了更多的勘探和武装单元，然后一股脑的把它们塞进了北星号的弹射通道和货物仓里。

    这是一次危险系数较高的探索，没人知道失控的工程核心主机是为什么停下了它错误的运行，更没人知道它下次错误的运行是如何被启动的。

    而错误运行的自动工程设施无疑会将任何事物当做建筑材料，包括飞船和人体。

    因此，就算是希罗也遏制住了自己亲自带队探索的欲望，将主要的探索工作交给了君王之手的自律机械群。

    这让温蒂很满意，因为不用支付探索小队数倍的奖金。

    不过由于神经信号难以穿透工程机械建造的隔离层，而君王之手以及其半生舰船都没有大气层内起降需要的特殊改装，因此北星号需要停留在地表，用飞船本身的庞大动力核心支撑神经信号转发模块。

    “客人已经登船，安东尼，把我们带到地表预定坐标。”端坐在舰长席位上的希罗对着自己的首席驾驶员点了点头。

    由于北星号的大部分人员都不需要参与本次地面探索，因此他们被疏散到了其他舰船，北星号的指挥室内只有希罗和北星号驾驶员安东，以及亲自来到北星号上，指挥自律模块的约书亚和几个人类指挥员。

    北星号激活了大气突入模块，在船体轻微的震颤中划出优美的曲线，降落到了地表。

    随后，北星号周身的大量装甲机构开始变形，大量探索与工程单元咏出，开始在钢铁地表上往下打洞。

    而北星号也调整自身模式，将绝大部分子系统关闭，引擎模式调整为快速起飞模式预热，一半以上的能量流引导进了约书亚和君王之手操作员们所在的转发系统内。

    “你的这一套系统可真够离谱的，能耗峰值居然能吃掉我百分之七十二的能量。”

    希罗见那些效率不低的自律单元已经在钢铁地表上打出了几个通道，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一旁显示着两张约书亚面孔的视窗。

    一张是约书亚的冬眠舱实时影像，另一张是约书亚坐在身在某处黑暗的钢铁构成的甬道里的画面。

    由于指挥大量自律模块的高负载模式需要占用大量大脑负载，君王之手的船长和船员们都可以进入冬眠模式。

    “没办法，根据里卡多的勘测结果，如果要指挥这么大规模的自律机械穿过屏蔽层，需要更大规模出力……”约书亚“目光炯炯”地看着四周，没什么情绪的回复了希罗一句。

    “总之，你小心着点，别把自己的神经接口烧了……”

    约书亚没什么笑意的呵呵了一声：“没什么问题，神经负载不到指挥君王之手负载的一半。”

    得益于里卡多的前期探索和蜂巢探测模块，庞大的自律机械建设群没费什么功夫就突入到了屏蔽区最内测，也就是理论上屏蔽效果最强的区域。

    “希罗，我们已经抵达预定目标一，目前未发现不寻常的活动迹象。”约书亚停顿了一段时间，整理了数位操作员发来的信息，回馈给了希罗。

    “哈，这是好事，说明那台自动工程主机的‘睡眠质量’不错。”希罗端着饮品，心情不错的戴着现实增强套装头盔，将自己身临其境的置于某个自律机械的视角里。

    “不过接下来，我们就要突入屏蔽层以内，你那边做好随时起飞的准备。”

    “明白。”

    这便是全用自律机械的好处，一旦情况不对，那么北星号可以直接抛弃所有地面自律单元，原地起飞——反正只要飞了起来，那么移动工程装置也难以影响到位于低空轨道的飞船。

    就是强行断开神经融合的指挥员们会产生长达两个小时的眩晕。

    不过对比，希罗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冬眠舱室里准备了十几个垃圾桶，足够约书亚和指挥员们敞开了吐。

    “那么，我要进去了。”

    在屏蔽层的最下层，两台自律机械挥舞着矿枪，在火花四溅中切割出了一条通路，随后有其他的工程机械将自己结构延展下去，形成了一道可供自律机械移动的轨道。

    “从这一层开始，这里的结构就是原本星球地表的居住区了……”

    屏蔽区的厚度是由工程核心能找到的材料决定的，原本星球地表残留的高层建筑结构就成了覆盖星球表层的屏蔽区的薄弱点。

    出于对材料强度的尊重，约书亚选择了十几处这样的高层建筑行程的薄弱点作为行进路线。

    “这里看上去是曾经的商业区……”

    在突破高层建筑的顶端后，约书亚扫描了附近的结构，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未被工程机械破坏的内部空间。

    他看到了整齐规划的办公区，以及散落和废弃的办公用品，个人物品等。由于没有日照和空气的影响，他通过光学影像看到了一份散落在某个办公桌上的纸质宣传册，在用机械臂上的吹风机吹去表面的灰尘后，他看到了封面印着的一张夜间风景照片和上面用好看的字体印刷着的“汉诺兄弟旅游公司”。

    显然，这张风景照内的广袤红色草原曾经是这颗星球上的某个不错的景点。

    不过现在，这片草原肯定已经消失在钢铁地壳之下了。

    而后，沿着电梯井一路往下，一边在希罗的强烈建议及要求下，约书亚在这栋高层建筑的每一层都派了些限制的探索单元，以考察这颗星球的“风土人情”。

    “xxxx星际食品公司办事处”、“xx星际贸易有限公司”、“帝国国际银行xx星球xx地区贷款服务中心”、“霜星安保公司xx地区分公司”等一系列公司的遗迹被留存成图片资料上传回了北星号的数据库。

    “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小爱好吧……”希罗整理着这些资料：“我每到一处遗迹星球，都喜欢收集这些资料——它们的存在是曾经帝国强大的证明，也是我们在这个宇宙留下的一点小小的痕迹。”

    由于希罗无法直接指挥自律机械，她只能发送给约书亚一些图片，那是某个自律机械拍摄的一张从垃圾桶里翻找出来的食品包装：“你看，这是某种本地特产的零食，在帝国时代，这种零食可能只存在于这个星球，甚至只在这个星球的某个地区销售。帝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以上的人都未曾听说过这种零食——帝国数据总网肯定记载过这种食物，但到了现在，这些零食的资料多半已经被尘封在某个组织瓜分得来的数据库里，永远都不会有人再把他们发掘出来。

    “而在帝国黄金时代，这样的零食可能有非常非常多——它们并不起眼，现在也没人记得他们——但曾经，它们也被人知晓。”

    希罗忽然沉默了一会，摘下了自己的现实增强头盔，看着通讯窗口内的约书亚：“我除了是拾荒者，也是‘见证者’。这是一个横跨了所有势力的自发性群体。我们建立了一个网站——在复兴协会的资助下——来自星区内各个势力的成员们会把这些现在已无人知晓，无人在意的发现上传到网站里……

    “若已无人记得，至少有人见证——这是见证者的格言。”

    约书亚沉默了。作为一位从黄金时代沉睡了数百年才苏醒过来的老冰棍从未从这个方面思考。

    曾经的帝国规模庞大，幅员辽阔，领域扩张的速度相当惊人。到黄金时代最鼎盛的时期，恐怕没有人能够说自己知晓帝国的每个殖民地的风土人情。

    不，不是恐怕，是必然。

    但约书亚从未思考过，在帝国的某个角落，那里的人们是怎样生活，他们有什么样特别的美味特产，见证过怎样的日升日落。

    希罗的舰长座椅靠背倒了下去，她又带上了头盔，跟随着某个自律机械见证着属于这个星球，这个地区的某个个体遗留的痕迹，想象着他们曾经拥有的怎样的一天。

    “回去以后，把见证者的网站分享给我吧。”

    此后，一路无话，在自律机械们的工作下，他们最终来到了这次探索的目的地，位于地下深处的工程设施的核心主机附近。

    “里卡多想的没错，核心主机没有外部能源链接，内部的能源核心看上去也不足以它再次启动，它是安全的，至少在我们重启它的主机以前。”温蒂在接到通知以后，也来到了约尔德号的舰长席位与约书亚和希罗一起分析起接下来的工作。

    由于工程设施的卓越性能和错误，在此处的地质结构也已经完全被改变，与地表的屏蔽层结构类似，但核心主机由于收到某些核心协议的保护，仍然完整，整体呈现为一个硕大的球体结构，镶嵌在地下结构里。

    “不得不赞叹一句，帝国曾经的能源技术真是出类拔萃，在仅凭内部能源的供应下，它居然还运行了这么久……”希罗远在约尔德号上的副官赞叹了一句。

    “工程设施的核心只是一系列伺服器以及一个思维核心插座而已，具体的工程机械有各自的能源模块，而伺服器并不需要太多能源，思维核心去掉以后就更不需要了……不过这些东西还是很值钱的，”温蒂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眼里有些放光的说道：“现在，我更想知道，怎么把那个玩意儿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