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退去。

    梦玖从窗口眺望远方的已经燃起黑烟的宅邸。

    纵然相隔甚远，梦玖也仿佛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哀嚎声总是能传的很远。

    “解忧酒楼，呵呵。”

    口中毫不客气的吐露出这么一个名字，言语之中，完全听不出梦玖对这个，为他提供暂时庇护组织的尊敬。

    “一个同虎秽军一样，一同衰落的旧时代残党罢了。”

    ............

    方才十三名，穿着黑衣，纵马狂奔的人，官方名称唤作内卫。

    因从上到下皆一身黑衣，在江湖中的了一个‘黑衣卫’的诨名。

    当然，也有一些不识礼数，看不清大小的江湖人，私下里称他们为‘黑煞’。

    取为见之不吉的意思。

    不过，据说，第一个喊出这个名号哗众取宠的江湖人，他个人，连带着他的九族，拢共四百多口人。

    已经在北边的山里挖了好几代人的黑石了。

    根据好事的江湖人统计，到了这一代，估计他们就要断了宗祠。

    这种连续不断，让人在困境中被迟迟不到的希望折磨致死的事情。

    估计也就只有黑衣卫能做到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文武之首还要经常轮换。可只有黑衣卫，是从大离王朝建国就一直存在的。

    作为大离王朝皇室手中的尖刀。

    当年的奇门营，便是他们一手收罗督促而成。

    “合身境啊，黑衣卫到底是黑衣卫，皇权特许，百无禁忌。”

    听这唏嘘声，就大概知道，梦玖说的是三年前奇门营中那位合身境武者。

    放到江湖上，也能称雄一方的合身境大佬，当年也被黑衣卫逼迫着入了那奇门营。

    ............

    傍晚时分。

    梦玖搬过一把椅子，静静的端坐在三楼之上，只能称为半层的阁楼中。

    楼层不高，只是堪堪容许梦玖直立着身子在其中走动。

    对比大离王朝建筑，一层动辄三五米高，彰显奢华大气的习惯。

    这层高，也只能姑且称为半层。

    阁楼边，临街的窗户边上。

    “铛铛铛铛铛~！！！”

    一连串的敲锣打鼓声，从城门口附近，立着告示牌的地方传来。

    也不知道是为了在这百废待兴的将军城立威，还是有些别的什么想法。

    这一次黑衣卫竟然敲锣唤起警惕之后，还找了一个铸骨境的武者，在那里大声宣读。

    毕竟边远之地，纵然民风彪悍，也抵不过资源的匮乏。

    铸骨境，这个放到京城可能只能当个看门家丁的境界。

    放到这将军城，却也能撑起一方帮派。

    “将军城，鸿十三，勾结狼蛮，传递重要信息。经黑衣卫......啊不对......经内卫诸位大人查证。

    证据确凿！！！

    现，将鸿十三一家，关在县衙大牢，待验明正身后，就地论斩！！！

    啊~！！！”

    听声音，似乎应该是城西脚帮的帮主。

    至于名字梦玖认为如今已经没有介绍的必要。毕竟人死如灯灭。

    本就不相熟，还是个死人，又有谁会去在乎呢？

    “嗯，只是可惜了那些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贫民了。

    他这一死，怕是三五天消停不下来。干苦力的三五天没个生意，怕是要饿肚子了。”

    唏嘘了一口之后，梦玖就将这件事放到了一边，转而开始思考，黑衣卫这么做的原因。

    至于那名一个秃噜嘴，因为将内卫喊成黑衣卫的铸骨境？

    梦玖根本就没有什么想要猜测的心思。

    这里是将军城。

    城外五十里，便是三年前天地反复，一夜之间，草原变荒漠的将军城。

    偏远边陲，尚无军备，黑衣卫就凭着那一身皮，就是这将军城最强的势力。

    杀上一个铸骨境杂鱼罢了，能有什么风波。

    ......

    “全被抓了？那等会来的人是谁？引蛇出洞，还是浑水摸鱼？

    又或者是，日落西山的解忧酒楼，扛不住压力，想要祸水东引，让我背锅？

    如此种种可能，当真是有点意思。”

    端坐在椅子上，口中呢喃，靠着窗户，吹着微风的梦玖。

    倘若忽略他那宛若蜈蚣盘横一般的面容。

    就好像是临凡的贵公子。

    打眼一看，那气质就同芸芸众生不同。

    ......

    亥时三刻。

    “咚咚咚~咚~咚咚~”

    “咱们店不是酒楼，找泔水喂猪去别家吧。”这是守在一楼老头的声音。

    “我不养猪。”

    一个陌生的男生，听着话里的意思，好像对这暗号有些不满意。

    可就算不满意，这暗号也只能继续往下对。

    “不要泔水？那夜香也没有！”

    “不要夜香，送白衣的。”

    “白衣？大件货还是小件货？”

    “大件。”

    “嗯？”

    “送大件货的好了吧！”

    声音陌生的男子，听声音已经有些气急败坏。

    而在解语楼内，隔着门，老头还玩的不亦乐乎。看那意思，大有不按照他的规矩来，就不放鸿十三进来的意思。

    “嘿嘿嘿，好了好了。早说你是大件货不就好了，还非要绕弯子。

    行了行了，快进来。

    你呀，也别生气，职责所在，规矩就是规矩。谁让你运气不好，抽到了这个暗号呢。”

    老头表面上笑嘻嘻的。

    至于被他引进门的男子，不用想也知道他心中肯定一句一句的粗俗俚语。

    将门窗关好之后，笑嘻嘻的老头，走在前方引着鸿十三上楼。

    “嘿，我说你个大件货，还真了不得。鸿十三？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鸿十三，竟然在鸿家当一个迎来送往的仆人？

    若不是这次着了祸事，怕是你还能躲藏许久呢。”

    一向不喜欢说话的老头，不知道怎么的，今天话这么多。

    就像是算好步数了一样。

    老头口中的调笑说完，刚好来到二楼。丝毫没有给鸿十三开口反驳的机会。

    到了二楼，自然就是梦玖的地盘。

    “先生，大件货鸿十三来了。酒楼说的，他要改头换面。”

    踏步上楼梯，老头苟着身子，对梦玖说着。

    他的身后，鸿十三满脸轻视，蒙受欺骗的怒气甚至要透体而出。

    估摸着也就是有这解忧酒楼的名头，才能让鸿十三勉强压制住情绪。

    没有理会满脸怒容的鸿十三，梦玖目光如水，平静无波的看着苟着身子的老头。

    “过了今天，就满三年了吧。”

    苟着身子的老头没有回应，沉默了几息之后，这才咧着缺了一个口的大牙，貌似憨厚的笑道。

    “先生说的是，过了今晚，就满三年。”

    “嗯，没记错时间就好。”说完，梦玖的眸子一冷，瞥了一眼不耐烦的鸿十三：“你，跟我上楼。”

    至于白天跟那大小姐签订的契约？

    江湖人，刀头鲜血的玩意，契约？能干嘛？

    临到即将踏入三楼的最后一步。

    梦玖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

    “这个人怎么改来着？”

    “嘿嘿嘿～改头～换面嘛。

    老朽哪知道怎么改，先生看着来。”

    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声。

    只留下老头坐在二楼的椅子上，拉开抽屉，数着里面一张一张的银票。

    此刻之前，从梦玖来后的三年中，老头从来都没在这张椅子上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