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英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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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潘武话中有话引人深思 齐瑞武遇外甥不堪回首

    早三来到了杨立山、李不多的车前,下马传达李莲英的话。杨立山听了眉毛一扬喊道:“众位好汉!考验我们的时候到啦!”说完,冲身后的六个保镖使个眼色,那六人异口同声喊道:“誓死保卫主子!”李不多一见笑道:“二哥,可是有些胆怯啊?”话音刚落,身后的金龙、玉虎笑了,玉虎紧跟着说道:“杨大人这是在显示威风,战前的动员,出征前都是这样。”李不多应和道:“对!对,我们开拔吧。”说完十几个人各自上马坐车奔向了李莲英的大帐。

    早三的马快一步,来到了帐前下马掀帘,正与出帐的巧六撞了个满怀,只听巧六嘟囔道:“真是舍不得,舍不得……”早三连忙地问:“六弟,舍不得什么?”巧六停下脚步,回头轻声说道:“三哥,这个时候师父派我去南皮和大吴镇传话,我这放心不下师父啊!”早三自然明白,点了点头,低声劝道:“六弟,想来去南皮大吴镇必是至关重要,不要惦记师父,他老人家遇事必会逢凶化吉,再说还有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众人在早三的招呼下进账,一股沁人心脾的美酒香味不由得让人长吸一口气,杨立山赞道:“又闻到京城的美味好酒啦!这是大哥要请客呀?”杨立山说完走近前来,却看见了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还趴在长案上呼呼大睡,心里顿时明白了八九,这是黑虎山来的人,那其中一个必是潘武。说来也怪,杨立山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潘武是个身材高大,相貌出众的人物。谁知,杨立山仔细地观察眼前的两个人,却没有一个人是梦中潘武的形象。他边琢磨边走到熟睡的大师兄跟前,侧脸一看,噢,他就是潘武,只是怎么如此没出息的贪杯醉酒,这可不像是被大哥所看重的人物啊?杨立山转身回头,冲李莲英问道:“大哥,这个人就是潘武吧?”

    李莲英笑而不语,转脸向潘奇、潘武介绍了来人的名姓,潘武听到杨立山的名字时,心里咯噔一下,打起鼓来。他知道了杨立山为什么要找寻自己,那是因为半年前在运河之上,六叔抢劫了他的货船,把船上的上等砖瓦、木材、石料统统洗劫一空,回去给自己家盖了房屋,修了祖坟。潘武见杨立山衣冠楚楚,风流倜傥,恐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连忙上前说道:“杨大人,小的便是潘武,有什么话您尽管对我直言。”杨立山一见潘武的模样和行为举止甚是意外。“哎呀!”一声上前拉住他的手抱歉道:“以梦寻人,实在不靠谱呀!”说完便向潘武讲了昨晚的梦境。潘武听后心下少了芥蒂,转忧为喜地说:“谢杨大人抬爱,小的是穷人家的孩子,没上过几天学,之后又误入歧途,多蒙李大总管点拨,引我走上正途。今特来请诸位上山招降,一为给我师父一个面子,二为免开枪火,避免伤亡。各位大人费心劳神了。”

    潘武言罢又给大家介绍了自己的六叔与大师兄。李莲英见火候已到,便转换话题,要大家喝口酒、吃点菜,准备上山。杨立山这时对酒肉已经不大感兴趣了,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一是山上的情况?二是潘洪义的想法?三是山路是否好走?大车是否能够顺利通过?对于杨立山提出的问题,众人也有同样的想法,便将目光都转向潘武,等待他的答复。潘武首先提出让六叔和大师兄先去其他的帐篷休息。待李莲英让早三晚四把他两个打发走后,潘武开始一一做了回答:“黑虎山上人员复杂,针对招降一事目前想法尚不统一。但山上有个致命的弱点,没有水源,只靠两个水池存水,人吃马喂外加洗涮。一旦池水用完无法下山,那山上的人员马匹则只能干瞪眼。师父曾有话在先,沙立太死的那一天就是他从良下山的开始。不过师父是个要脸面还有点贪财之人,他断不甘心净身下山,所以必会讲些条件。不过请各位放心,接受招降是无条件的,我已安排了人去从中斡旋,相信师父定会改变主意。山上的头领也大多是同门师兄弟,还好对付,只是有几个黑山寨的人怀有异心,恐怕我们上山后要对他们格外的小心。不过请放心,山上我还藏有一支奇兵,他们会在暗中保护诸位的,如遇特殊情况他们会伺机而动。至于上山的道路的确不好走,骑马之人要考究骑术,大车更要格外的注意,拉车的马不能停,拐弯处狭窄陡峭,会有坠崖之险。此事我也有所准备,我会把卫队的人全部留下,前面牵着马,一刻不停保证前行,后面保护车驾之人随时控制手刹把手,前后配合才更安全一些。我下山之前,已让师父安排下去,会让各头领收缴武器弹药入库,派专人看守。我想以山上的防御强度,应该不会出现大的问题。”

    潘武一口气说完,面面俱到。大家听后都竖起大拇指,杨立山连声说好,李不多则冲乐大夫请求道:“麻烦乐大夫帮我把药换好,山上可就不方便了。”乐老三笑着开始换药。李莲英听罢心中有了数,转身对能五说道:“去,把齐大人唤来。”能五走后,李莲英对一旁一言不发的刘宝瑞说道:“宝瑞呀,带着你的人随潘武开道打先锋吧。”刘宝瑞兴冲冲地领命。这时,金龙上前走到李莲英跟前恳求道:“督军大人,我与玉虎请求随潘武打前站,探一下山上的虚实。”李莲英一见两个大内的侍卫有着如此的胆识,高兴地应道:“好!二位义士要多加小心。”

    潘武一见李莲英安排好后,便上前说了句:“督军大人,我们先行一步。”便带着打前站的人马出发了。

    这时,齐瑞武进帐,向李莲英汇报说队伍已经待命,只等督军大人下令开拔。李莲英向齐瑞武满意地点头道:“齐大人,我料这山上大事已定,咱们以枪响三声为号你率军上山,越快越好。潘奇与大公子你要照顾好,上山时多向他们请教,安全第一。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到黑虎山下时把沙立太的尸首找到收敛好,由你去交给他的家人。你可知沙立太的夫人是你的顶头上司的女儿,这个人情你做最好。”李莲英说完,转身走出了大帐。齐瑞武紧跟其后,嘴里不住地说:“督军大人的话卑职记下啦,一切照办,谢大人的一番好意。”齐瑞武留下人看管帐篷,长嘘口气说道:“沙立太厉害啊!不但是七王爷的门生,还是兵部尚书的姑爷,就是死的太窝囊了……”说完便走进了潘奇和大师兄的帐篷。

    潘奇迎上前来,大师兄则揉着双眼坐在木板上,口中埋怨着自己:“不应该呀,不应该,贪杯喝醉,误了大事啊!”潘奇带着大师兄离开大帐又给他服下一粒解酒药。大师兄苏醒之后,问明了原因正忙不迭在责怪自己。这时齐瑞武进帐,见潘奇使了个眼色,他便径直走到大师兄身旁,关心地问他的情况。谁知大师兄一见齐瑞武如见亲人一般,越看越觉得像他的娘,便劈头问道:“齐大人,您可认识齐秀花吗?您的原籍是否居住在泊头镇?”这两句问话似两把尖刀扎在了齐瑞武的胸膛之上,就如惊天炸雷一般,震得脑袋瓜发疼。原来大师兄所问之人竟是自己失散了近二十年的妹妹。更没料到,妹妹竟然成了潘洪义的妻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齐瑞武的意识此时已经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从前的家乡……

    泊头镇有一大户姓齐,掌门人齐胜举,早年中过进士,成家后在镇里当镇长。年龄大了大家便都喊他的齐员外,他的夫人姓王,膝下一儿一女。齐胜举管理的泊头镇那可是沧州府一面旗帜,颇受直隶总督府的重视。齐胜举的儿子齐瑞武,女儿齐秀花是镇里的一对金童玉女,齐瑞武十几岁拜镇里的退役老兵丁长喜为师,丁长喜是个有名望的武举人,在京城当过衙兵,做过李中堂的侍卫。有一年李鸿章在京城遇害,是丁长喜舍身上前挡了子弹,被打瘸了一条腿。他这才回乡休养弃武从商,在泊头镇开了镖行以维持生计。他平时也带些徒弟,丁长喜擅长使用洋枪以及西方的擒拿拳艺之术。他的镖行生意很好,徒弟、助手、枪手投奔的人越来越多。丁长喜便动了心思,想把齐瑞武送往官府当差。因为齐瑞武擅长钻营,脑袋瓜好使,是个当官弄权的人物。不久,丁长喜把齐瑞武保送到泊头码头上,负责管理运河治安的巡河衙门里,当了个巡河役。齐瑞武精明会做事,是他破获了道士的假药勾当,一锅端了道士的家底,既破了案,又为衙门口里挣了不少银子,齐瑞武也升了管理巡河衙门的头头儿。一年后,他又枪杀了运河匪首“大马牙”,直接升迁到沧州当六品官,主管沧州界内运河上的治安。同年,齐瑞武在杀死大马牙不久,知道京城举办一年一度的武状元招考。他不甘于现状,一心求奔仕途的齐瑞武来到了京城报名参加武状元的比赛。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场场的文武笔试考核,齐瑞武位列前五名。兵部一纸调令,就地任职,他又进了丰台大营的绿营军做五品的步军校,统领着几百人的步兵,齐瑞武好不威风自在……

    就在他报名参加会考,离开沧州府的几天后,齐瑞武家中惨遭灭门,但他却是全然不知,一心扑在了京城那真刀真枪的比试上。还是丁长喜打发人从沧州追到北京城,四处打听,才在丰台大营内找到了齐瑞武。当他攥着师父的信看完后,伤心欲绝。

    原来大马牙手下有一个小头目,绰号“歪歪嘴”,此人是大马牙的表弟。歪歪嘴本以为表哥死后,他会当上大头领。谁知,众人却一致推举了大马牙的义子潘奇当了新头领。潘奇一向看不上歪歪嘴,说他是嘴歪心不正,贪心大胆子小,还好色,成不了大气候。在大马牙死后几天,歪歪嘴召集了六个心腹秘谋,要为表哥报仇,血洗泊头齐家大院。几个人听后十分赞同,提议此事应先报潘奇知晓。歪歪嘴解释道:“不可,杀人为的是得浮财,若潘奇知道后,则断不会将到手的财物让出,咱们何苦拼了性命为他人做嫁衣裳。”几个人听后觉得在理,便商议好得到钱财后大伙均分。

    当天夜里,歪歪嘴带着六个心腹闯入齐家大院,把看门人与几个佣人捆绑起来锁进门房。然后直接进入后宅,杀死了熟睡着的齐胜举和夫人王氏。又到了齐秀花的住处,齐秀花被惊醒,穿好衣服正要端油灯往外走,谁料正与歪歪嘴走个对面,歪歪嘴一见齐秀花长得漂亮,便动了歪心。他让人将齐秀花绑了,先捆在屋外的门框上,几个人便提着灯笼翻箱倒柜寻找钱财。可怜这齐胜举与王氏辛苦了一辈子积攒下的银子被几个歹人搜刮的一干二净。临走时歪歪嘴点燃了房屋,大火很快吞噬了一切,整个齐家大院,化为了灰烬。

    歪歪嘴是东光县灯明府人,做完伤天害理的事后,他还得意洋洋地骑马奔上了去东光县的大道。其他的几个人傻了眼,其中一个大高个儿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惊奇地问道:“头头,我们不回运河边的老巢了?”歪歪嘴笑道:“哥几个,从今天起咱们扯旗单干,咱们有钱啦,有枪有刀,以后就在我家灯明府里驻扎,再召集些人马,不吃河面上的饭了,专吃大户老财,享福的日子来了。”几个心腹听完,知道受了歪歪嘴的骗,他为大马牙报仇是假,抢钱单干是真。他的最终目的是脱离潘奇,另立山头。可惜他哪里知道:这几个所谓的心腹,只不过是些酒肉朋友,歪歪嘴的为人早就臭名远扬整个绿林河道,要不是大马牙撑着,他一天也混不下去。于是几个人在大个儿的撺掇下,商量好找机会干掉歪歪嘴,拿到这抢来的钱财后各奔东西。

    就这样走了一会儿,忽然刮起阵风,黄土飞扬,大个儿一见是个机会,忙上前说道:“头儿,咱们歇会儿吧?”歪歪嘴也累了,正有此意,下得马来把银子包裹放在腿旁,坐在一个土坡上,得意地四周望望,漆黑一团,只有几颗星星一闪一闪。月光朦胧,小风嗖嗖,一股凉意涌上心头,他想闭会儿眼休息一下。正在这时,一股劲风自脑后吹起,歪歪嘴猛地意识道:有人偷袭。他连忙拔出火铳,打开机头,猛地原地转身,只见一人向他扑来。他叭地开了一枪,那人应声倒下,歪歪嘴正要起身便被几个人扑倒在地上,一阵刀砍剑穿,歪歪嘴呻吟了几声,一命呜呼了。大个儿负了伤,趴在地上大喊:“兄弟们,银子我不要了,快给我包扎止血。”大个儿眼见这五个人贪婪地坐地分钱,对自己负伤全然不管,痛恨地正要取枪射击,可惜那几人早就不想留他了,先行一枪正打在他的头上,顿时血浆四溅,小命儿玩完。

    齐秀花此时被蒙上双眼,绑住手脚被放在道旁的地里。不大会儿功夫听见一声枪响,紧跟着是鬼哭狼嚎,乱成一片。骂声、叫声、哀求声不断,又是一声枪响后,齐秀花再也控制不了内心的恐惧,一下子晕死过去。

    五个匪徒分完钱财,开始商量去处,泊头是回不去了,各奔他乡恐怕是好景不长,只有重操旧业,继续吃运河饭。如今有了银子可以召集人马,另立山头。五个人自封混号五大金刚,决定去盐山县发展,商量好后,打马正要出发,被封为第一金刚的这位便下了首道指令:“这个女孩不要带了,盐山道远,眼看天要亮,路途不便。”其余四大金刚纷纷点头,拿起歪歪嘴和大个儿的武器,牵着他俩的马匹,消失在东光县的夜色里。

    齐瑞武得到消息后心急如焚,带着两个随从,跟着丁长喜的家人当天就赶到泊头镇。回家一看,爹娘妹子都不见了,房子院子一片废墟,镇里的人们把从爹娘屋里捡拾的遗骨堆放在一个盒子里,把丫鬟佣人的遗骨放在一个筐里。齐瑞武一见牌子上的字,当即哭昏了过去,等齐瑞武再次醒来,已躺在师父的家里。齐瑞武问清了家里发生浩劫的前前后后,当下便要带人要到运河岸上找那潘奇算帐。丁长喜见状忙劝道:“徒儿,据可靠人讲,灭你齐家的是河匪不假,但与鬼子六无半点关系,如想知道详情,东光县衙跑一趟,他们知道一些细节。”齐瑞武听完起身便走,边走边说:“师父,爹娘的骨灰我要带往京城,请您帮忙把下人的后事办好,花多少银子我出,只要他们家属满意就行了。”丁长喜点头应下,叮嘱道:“瑞武,路上小心,把妹子的事打听清楚,她很可能被土匪掠走了。”

    齐瑞武从东光县衙返回泊头镇后,像变了一个人,萎靡不振。他流着泪对师父说:“早知如此,我要这仕途何用?家都没了,我今后哪里安身立命啊?”边说边不住地拍打自己的头:“师父,东光的官差讲作案的有六七个人,内讧死了两个,其他的人逃向了盐山县方向,他们正在派人寻找捉拿。我妹妹很可能被被土匪带走了,因为在地头上留下了捆人的绳子和眼罩,还有一只女孩子穿的鞋。我一眼认出了那只鞋是妹妹的,看来妹妹还活着,我一定想法找到她。”丁长喜长出了口气说:“这是个好消息,好消息,我这就派人去盐山境内打听,你安心地回京城吧。”丁长喜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瑞武,眼下还不是你报仇的时候,五品步军校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利,所以你应该继续努力。只有当了驻守一方的官员,有权有势有军队才能实现你的心愿。既已走上仕途便再不能停步,你是个聪明人,要看破世事,只要把握时机你定能青云直上,前途远大!”丁长喜的话如一股和风吹进齐瑞武的胸膛,既暖心又清爽,发人深省。齐瑞武顿时又起了心气儿,蓦地跪地磕头说道:“师父在上,如今徒儿失去了爹娘,妹妹又被土匪掠走,还望师父多费心,把徒儿当作儿子吧。”丁长喜一听齐瑞武的话,立时明白了他的心意,沉思片刻后一拍大腿说道:“瑞武,既然你有这个心,我就成全你,做我的女婿如何?亲上加亲,让小女为你齐家生儿育女,陪伴你左右可好?”齐瑞武借坡下驴,又“邦、邦、邦”连磕了三个响头。他站起身来恭敬地对师父说道:“岳父大人,瑞武今生今世定不负我与师妹的夫妻之情,孝敬二老如同我的亲生父母!”

    当晚,丁家张灯结彩,一家子把齐瑞武的婚事办了。第二天,齐瑞武带着师妹—妻子将父母的遗骨送回到了京城。齐瑞武在丰台镇买了房,把爹娘的遗骨牌位摆放在一间屋子里,他又写下两个大字贴在墙上“报仇”,他攥紧双拳对妻子说道:“事在人为,爹娘的血海深仇一定要报,总有一天我要将那跑掉的五个河匪捉拿归案,寻到妹妹,我们阖家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