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无名剑经
王伊祁目送莨菪走出破庙,身形未动,亦未再向段和誉探询,反是缓缓合上双眸假寐。
外界纷扰尽皆不入其心。
他并非是以此来修心、或者养神。
而是正在尝试以术数手段,对于自己方才的种种猜测进行推演和计算。
凡可状者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气也。
种种迹象背后皆有因果关联。
王伊祁心神内敛,犹如置身于浩渺星河,每一粒星辰,皆代表一个变数,每一条轨迹,都是命运的交织。
蒙古军势之强盛、边疆局势之微妙、乃至那残卷功法流传之谜……皆化作一道道繁复的算法。
在他心头交织盘旋。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王伊祁的呼吸渐趋平缓,唯有心头那股磅礴的意念之力,如同暗流涌动,试图在混沌中觅得一丝清明。
良久。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
眸中已多了一份笃定与了然。
仿佛已从那无垠的数理世界里,窥见了未来的轮廓。
以及在这乱世之中,自己的应行之路。
而此刻天边已然初露曙光,朝霞如锦,映照山川,一片生机勃勃之景。
微风拂面,带来些许凉意,却也携着新生的气息。
王伊祁从古战场的硝烟与术数的迷宫中走出,回到了这宁静而真实的世界。
在他的面前,是一件件来自死者的遗物被整整齐齐摆放,静静地述说着各自过去所承载的江湖往事。
没有一件品质尚可啊,除了少许的金银铜钱,几乎对自己全然无用。
咦。
居然还有一本秘籍。
【无名剑经】
【类别:武功秘籍】
【上限:十都】
【效果:可养一口庚金之气,使自身劲力亦锐利无匹,待至功行大成之后,更能于兵刃之上忽现青芒,其势蜿蜒曲折,如同幽谷灵蛇、吞吐不定,蕴藏惊世骇俗之杀力。】
【备注①:摆渡者于武功秘籍可自己进行修行,也可在结算时花费相应的通用点数直接获取技能效果。】
【备注②:秘籍类事物在结算时可进行献祭,这将减低兑换所需的通用点数。】
剑芒啊。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王伊祁笑了笑,将秘籍装模作样的放入了怀中,事实上则是转存进了个人专属空间。
这门功法虽然以剑命名,倒却是纯粹的内功,以铁器辅之方最能发挥其威能,但只有在练至大成后,才对外表现有异象。
而他昨晚浑然无伤,连一下也没被对方众人打到,倒是全然忽略了其劲力中所隐藏的“庚金锐利之气”。
只不过这类武功应该也算得在技能之内。
为何在神秘层次上明显更低的“猛虎硬爬山”没有表明出上限,而这些武功却有所注明?
难不成是因为一个只是“用”法。
——“真·猛虎硬爬山”这个技能并非只是纯粹的招式,而是一种特殊的聚精会劲之术,理论上甚至可以加持在任何招式之上。
它随着自身体魄和劲力的加强,自然人跟着水涨船高,拥有超越其原本界限的不俗破坏力。
而这些武功却是“养”法,所修炼出,用于加持自身的特殊内气,受限于“养”法的本质,所以自其上限所在。
王伊祁似乎隐隐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随后他将目光看向了一旁。
在这堆物件边。
有一只烤得略显焦黑的野兔赫然在列,尽管外表不甚美观,却也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不用多说。
这应当也是莨菪给予的无声关怀。
就是手艺未免太差了点。
而在另一旁。
段和誉身披伽裟,面前同样有一只肉色焦黑的野兔,显然也是烤制之时不慎过了火候。
给一个和尚上供肉食。
这家伙也算脑洞新奇了。
他心如止水,依旧全神贯注于手中那块质朴的木板,似在其中勾勒出三千世界,万法缘起。
看样子。
这位僧人同样是一夜未眠了。
至于莨菪本人,此时倒是并未见到身影,不知道去哪儿了。
见此情景。
王伊祁嘴角微微上扬,他从容起身,捡起那份烤兔,于晨光中细细品味这份来自不易的早餐。
人生百态,苦中亦有真味。
他泰然自若地将兔肉细细品尝,即便是焦糊之味,亦能品出一番别样的野趣。
食毕。
王伊祁轻抚衣袖。
目光不经意间再度转向了那位始终专注于雕刻的僧人。
此时。
僧人手中的刻刀轻轻一顿,最后一丝木屑悠然飘落,一件巧夺天工的木雕舆图就此诞生。
那木板本身并不太大,长不过两尺,宽不过一尺五寸。
只见其上。
非但刻画了大理局部的崇山峻岭、蜿蜒江河,更有繁华都城、幽静古刹、村落良田、奇花异草,乃至市井烟火、百姓日常……无一不被细致入微地雕琢其上。
每一笔,每一线。
皆是细若蚊足,密如丝发,令人叹为观止。
以至于肉眼难辨,须得借光变换,角度更迭,方能逐一领略其中所隐藏的画面。
僧人缓缓起身,面上并无些许表情,只是将这凝聚了他一夜心血的木雕,轻轻递至对手面前。
王伊祁双手接过木雕,细细观赏之下,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讶异与赞叹。
这木板草率看去只能见山川湖海,云蒸霞蔚,使人恍若置身千岩万壑之间;
再细察,则见城乡屋舍,人物繁多,孩童嬉戏,老翁对弈,种种市集喧嚣尽纳方寸之中。
而于云雾缭绕间,则似有邪祟盘踞,亦是栩栩如生。
简直就是一幅大理版本的清明上河图。
难怪段和誉雕刻舆图,竟然就花费了一夜功夫。
不,不对。
应当说是只用了一夜功夫,就成就了这旷古烁今的绝世奇作,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即便是顶尖的雕刻大师,穷毕生之力,亦难刻画出如此精细入微、包罗万象之景。
而段和誉。
不过月升日落一夜间。
便将大理一角的山河城郭、风土人情,乃至晨钟暮鼓、云卷云舒,悉数凝聚于寸尺之间。
王伊祁难以置信地凝视着面前那块木板。
与此同时。
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所在。
这块以木板雕刻的舆图之上,所有刻画的角色都并未点睛,而是被忽略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