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望着那一幕。

    那是逃兵仅存的挣扎，也是最后的愤怒。

    他割开手腕，喷射出大量的鲜血，并且其中的一滴沾上了远处的不可说。

    瞬时间，许文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与之前的圈外世界截然不同，流露出了那么一丝丝的熟悉感。

    这到底是怎么了？

    许文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逃兵刚才的话。

    关键，在于“给不可说重新赋予【概念】”这一点。

    逃兵大吼着，说他将不可说变成了【沾血的东西】，说那样的不可说就不再是不可说了。

    许文忽然意识到了一种可能——

    概念污染？

    逃兵用自己的血，也就是现实世界中存在的【概念】，反过来污染了圈外世界的不可说！

    即便污染的部分极少，甚至只有那么一滴血的体量，可【概念】的改变却依旧发生了。

    当不可说不再是不可说，圈外世界也随即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化。

    “终于安静了……”

    逃兵感受着这种变化，表情上流露出一股难得的平静。

    他耳边的声音消失了。

    在临死前的这一刻，逃兵不再是那个疯狂的背叛者，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曾经的十一区负责人。

    他转头望向另一边，看着在【星星】中相拥的许文和楚老板。

    那两人的身影逐渐若隐若现，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因为【雨滴】的污染快要彻底消失了。

    逃兵哭了。

    他一边流泪，一边皱着嘴巴道：

    “为什么？明明我已经知道解法了，却没办法告诉任何人！”

    带着那根本不存在的希望，逃兵朝许文和楚老板吼道：

    “你们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吧！”

    “嘿嘿，我就知道，你们已经被不可说影响了，根本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类能够直面不可说！”

    “【沾血的东西】就快变回不可说了，说明圈外世界也能对抗概念污染。”

    逃兵长叹一口气，道：

    “真是个让人绝望的结局啊！”

    许文：“那个……”

    逃兵继续道：“太可惜了，没人能听见我的话。”

    许文：“那个……”

    逃兵缓缓闭上双眼，“就让我带着这个解法，安静地死去吧。”

    许文：“那个……”

    逃兵皱眉道：“能不能安静些？理解一下，我现在很痛苦。”

    许文乖乖闭嘴。

    逃兵：“……”

    逃兵：“嗯？？？！！！”

    他猛地瞪大自己的双眼，重新望向许文。

    许文也睁着他那双爆燃的眼睛，透过火光，看着逃兵。

    两人大眼瞪小眼。

    逃兵的目光逐渐暗淡，可依旧充斥着一股浓浓的不解。

    他已然失控，成了【雨滴】的污染源，这才能在圈外世界中暂时维持生命。

    但许文和楚希这两位链接者，却是被【雨滴】给冲过来的！

    链接者说到底也是人类，而不是污染源。

    仅凭人类之躯，是不可能在圈外世界保持理智的。

    就算是最好的情况，没有看见不可说，也应该会被圈外世界的【概念】影响，导致无法思考。

    可为什么那个叫许文的，竟然能够维持意识，并和自己沟通？！

    逃兵想问更多的问题，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余力越来越小。

    而且许文和楚老板也正在脱离【星星】，逐渐坠落向现实世界。

    留给逃兵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只能用尽全力，嘶吼道：“总之那什么，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

    这是最简洁的说法了。

    “去找硬币的反面，唯一的狂徒！”

    逃兵继续补充道：“她有机会用我的解法！”

    话音未落，许文忽然觉得一股莫名的重力传来。

    他脑海里冒出了一段曾经的记忆。

    那时他初次来到蓝光酒吧，庸医正蹲在地上迎接他。

    庸医问许文：

    “当你望向天空，会有那么一瞬的恐惧，仿佛自己就要坠落下去，那时是什么救了你呢？

    许文回答：“是引力。”

    现在，他确信自己答对了。

    一股极强的引力传来，拉扯着许文，强制让他分清了上下左右。

    他要向下落去了！

    许文咬紧牙关，死死抱住怀中的楚老板，然后任凭两人朝湛蓝坠落。

    颂！

    许文隐约目送着逃兵死去，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群星、不可说、尸体、还有那些其他……

    很多很多的东西都消失了。

    他和楚老板离开了圈外世界。

    再睁开眼的时候，许文看见了深邃的太空，以及熟悉的湛蓝。

    两人终于回到了现实。

    同样一起回来的，还有那架破烂的过山车。

    楚老板依旧在沉睡，而许文也只剩下了抱着她的力气。

    睁眼观察四周，许文判断他们应该正处于卡门线附近，也就是将近十万米的高空。

    在这种高度自由落体的话，许文和楚老板都会变成两颗燃烧的火球！

    就像那架过山车一样。

    过山车正在解体，肯定没救了。

    至于变成两颗火球这件事，许文觉得自己大约是无所谓的，但现在的楚老板能承受得住吗？

    “呜哇！”

    宁宁的声音传来。

    她伸出沾着焦油的手指，指向某一处。

    在那里，飘荡着两条极细的“线”。

    那不是人类能够制造出来的东西，而是来自于小狐狸的链接能力！

    分解重构？

    许文不知道小狐狸到底制造出了什么，但那绝对有用！

    伸手抓住那两条线。

    趁着下落还未完全加速的空隙，许文将那两条线分别绑在自己和楚老板的身上。

    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两条线正在引导着许文和楚老板降落。

    速度减缓许多，就连方向也被牢牢把控。

    引航线？

    真不愧是十一区的负责人。

    许文终于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就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了。

    两人就像是两枚“雨滴”，沿着引航线高速坠落，直至重新看见海都的那座游乐园。

    在他们距离地面还有几百米高度的时候，小狐狸用脚踹了踹旁边的庸医，道：

    “我去接楚希，你去接许文。”

    庸医不解，“为啥？”

    小狐狸没有回答。

    她只是继续燃着火，将手指点在一旁的树木上，将其分解成无数碎屑。

    碎屑堆叠，构建成一个柔软厚重的软木垫，垫在楚老板的那条线下面，完美且轻柔地接住了楚老板。

    楚老板依旧在睡觉，不时呢喃几声。

    庸医则带着疑惑，径直走到了许文的那条线下面。

    他抬起头，伸展开双臂，朝着极速坠落的许文高喊道：

    “O了个K，强子哥！没毛病，我能接住你！”

    许文：“？”

    颂！

    许文坠下，落在庸医怀里。

    那两条坚实的臂膀配合重力，直接折断了许文的脖子还有颈椎，将他整个人分成了三份。

    “……”

    许文的脖子后折九十度，眼里逐渐失去高光。

    庸医愕然。

    小狐狸掐灭几何火焰，在一旁幽幽道：“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