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被忘记的。”

    焦油地面开口了。

    仅存的肉泥开始汇聚，勉强变成了一张风衣青年的脸。

    他张开嘴巴，吐露着焦油，勉强发音道：

    “你已经有一部分被忘记了，你必须接受。”

    “我不要！”

    渊子姐怒吼着，将手里的焦油大盾重重地砸向地面。

    她害怕被遗忘，但风衣青年的话却极大地刺激了她。

    黑色的焦油，从她的眼眶里流淌出来，就像是泪水一样。

    楚老板静静地望着渊子姐。

    总要有人凝视【深渊】的，否则【深渊】会很伤心。

    渊子姐感受到楚老板的目光，情绪逐渐稳定，最后将焦油大盾狠狠插进地上的肉泥里。

    渊子姐难得没有烦人，而是正正经经地说了一句：

    “谢谢。”

    楚老板笑道：“不客气。”

    未知的低语，让两人的神经都变得格外敏感。

    可不管是链接者，还是【概念】，都不是那么脆弱的。

    仅凭几句话，不可能逼得一位【概念】或链接者失控，起码在夜幕组织内是如此。

    上次在圈外世界的情况是例外。

    【恐惧】差点击溃了楚老板的心理防线。

    但无论是风衣青年还是【子弹】，都远远不及【恐惧】本身！

    可就在此时，风衣青年的声音再度出现。

    肉泥凝聚，在楚老板的脚下，形成了那张阴魂不散的脸。

    “【深渊】或许是个好人。”

    风衣青年——或者说这位失控了的人造链接者，开口向楚老板道：

    “因为‘好人’是会哭的。”

    “楚希、十二区的负责人、【巨龙】……”

    风衣青年叙述着楚老板的一个又一个身份，最后提问道：

    “你上一次哭，又是什么时候呢？”

    楚老板笑了。

    她笑着朝渊子姐招了招手，示意道：“盾牌借我用下。”

    渊子姐将盾牌丢给楚老板。

    楚老板便用力将盾牌砸在地上，焦油大盾连带着风衣青年的那张脸，瞬间变得四分五裂！

    “哈哈，爽死！”

    楚老板拍拍手，感谢了一下渊子姐。

    但风衣青年的声音却又双叒叕传来。

    他提问道：“你知道这样是没意义的吗？”

    “知道啊！”

    楚老板坦然道。

    她俯身弓腰，望向一旁的墙壁，黑色焦油已经蔓延到了那上面，显现出一张陌生的脸。

    不是风衣青年，也不是在场白衣人中的任何一位。

    是一张焦油脸。

    楚老板的竖瞳微缩，呲牙咧嘴地，露出一侧的四颗虎牙。

    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从一开始，那十几位白衣人就不过是炮灰而已。

    白衣人们真正的杀招，在于这位一直说话的“声音”！

    它才是此次地铁袭击真正的幕后黑手！

    “你到底是谁？”

    楚老板的鼻子嗅了嗅，却只能闻到一股刺鼻的焦油味。

    “你不是【子弹】的链接者，更不是【子弹】本身，你是另一种【概念】？”

    楚老板从味道中仔细分辨，竟隐约嗅到了某种很好闻的气味。

    这让楚老板有些微微发毛。

    圈外世界里，竟然会有好闻的东西？

    那就大约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声音仍继续道：“夜幕和狂徒都是错的，你们要接受现实，而不是尝试恢复过去。”

    “生命要活在现实！”

    那道声音越发激动，“什么都改变了，我们只能去接受！”

    “就像是你们，你们也会改变，难道不是吗？”

    声音似乎说了更多的话，但已经没人能听得清楚了。

    因为地铁的轰鸣盖过了所有！

    楚老板和渊子姐已经能看见远处的光了，那是地铁的车灯。

    而事情发展到现在，楚老板和渊子姐已经没有逃离这个选项了。

    一方面，是那些子弹人的手还会阻止她们；

    另一方面，耳边的低语依旧存在，极大分散了两人的注意力；

    最后一方面，是两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火！

    她们都不认同那道声音的说法。

    渊子姐认为，自己终有一天会不用再担心被人忘记；

    而楚老板则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能再度哭泣。

    渊子姐睁开双眼，一层薄薄的焦油覆盖了她的瞳孔，让她得以看见更多的东西。

    “那辆地铁上有什么，不是普通人，而是其他的一些什么！”

    楚老板咧嘴一笑，“嘿，那我们就让它停下来！”

    没普通人，就不需要留手。

    而且现在的楚老板，迫切需要一个发泄渠道，以缓解低语和焦油脸带来的压力！

    【深渊】也点了点头。

    她身体各处涌出黑色焦油，逐渐凝结成一面更为厚重的焦油大盾！

    楚老板则直接张开双臂，四肢上覆盖鳞片，双手双足变为利爪，背上隐约可见双翼虚影。

    到底是三百多吨的超大型机械，面对那种级别的钢铁怪物，两人都拿出了自己真正的本领。

    “嘻嘻，十二区真有意思！”

    渊子姐吐了口黑色焦油，略显惋惜道：“就是没人看我们，有些可惜。”

    楚老板则笑得更加开心了。

    “来吧！”

    两人站定身体，打算去面对那辆地铁的撞击！

    下一秒——

    滴！！！

    嗤……

    异响声传来。

    有警报的声音，同时也有金属摩擦的刺耳声。

    那辆疾驰而来的地铁忽然减速，车轮在轨道上摩擦出大量火星。

    它在减速！

    减速的效率极其惊人，且肉眼可见。

    最终，那辆几百吨的地铁停了下来，距离楚老板和渊子姐不足半米。

    呼！

    惯性带起的大风随后而至，吹动了楚老板和渊子姐的头发。

    地铁的车头亮着灯。

    两个，圆圆的，像是两颗眼睛。

    楚老板和渊子姐望着那两颗眼睛，小眼瞪大眼。

    “什么？”

    两人顿时满脑袋的问号。

    她们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转头望去。

    只见，半边身体扭曲变形的许文，静静地靠墙站立着。

    他的拳头锤在墙上。

    更准确地说，是锤在一个显眼的红色按钮上。

    那上面红底白字，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紧急制动！

    因此当许文按下那个按钮，地铁便急停了下来。

    合情合理。

    可无论是楚老板，还是渊子姐，甚至是那张焦油脸，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是，这玩意儿真的合理吗？！

    许文觉察到那三位的目光，都是万分诧异的那种。

    他便认真解释道：“按照标准，海都地铁的紧急制动距离是180米，很短很厉害。”

    楚老板：“……”

    渊子姐：“……”

    焦油脸：“……”

    三人沉默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许文眨了眨眼，回了个更加诧异的眼神。

    “怎么了？”

    许文疑惑道：“你们难道都没认真看过地铁的安全公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