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布鲁斯说完了自己在公园路巷子里发现的可能的证人，所罗门才站了起来，然后盯着布鲁斯看。

    “这些，我听两个警察说过了。”

    “戈登警员？”

    “嗯。那个年轻人。但是我想不明白一个事情。”

    所罗门说着，又转过头，然后接着问布鲁斯。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

    “你应该不是现在才知道我吧？一个多月了。我看到新闻了，那个年轻人办了新的案子。你是等到他不帮你了，才来找我吗？”

    布鲁斯哑然了。

    所罗门是个混混出身，和康纳斯，和福克斯，都不一样。和黑帮一样，混混更在意面子。

    但凡布鲁斯当时同时找了警局和所罗门，所罗门现在也不会感觉自己是个备用方案。

    阿福给了布鲁斯眼色，询问是否要自己帮忙，成年人的对话总是要更加平等一些。但是布鲁斯拒绝了。

    他还是要自己来。

    “因为我不信任你。当然也不止你，我现在除了阿福，没法信任任何人。”

    “不只是因为我是个街头混混？”

    “和那个无关。”

    布鲁斯说完这些的时候，就看到所罗门又坐了回去。

    然后他又听所罗门说着。

    “你父亲是个好人，是个我一辈子也企及不来的人。所以就算你今天再怎么无礼，哪怕是在这里惹是生非，我也不会对你动手的，还是会帮韦恩先生和韦恩夫人报仇的。这是我欠他们的。”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布鲁斯反客为主了。

    康纳斯博士是基因学的专家，福克斯是公司高层，布鲁斯遇到事情去找他们都很正常，他们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是找一个混混？

    有钱人和黑帮都瞧不起混混，混混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

    但是所罗门好像并没有觉得奇怪，这就让布鲁斯觉得奇怪了。

    所罗门听了之后，笑了一声。

    “我对外都说是因为韦恩先生想拯救贫民区，所以我要为他拼命。但是我和他的接触并没有这么浅。医生真是个厉害的职业。”

    所罗门和托马斯·韦恩的相遇，要在托马斯来贫民区盖楼之前。

    第一面，是托马斯还年轻的时候，二十岁，所罗门那时候十八岁。托马斯也第一次在贫民区的小巷子里被抢钱。

    但是托马斯也不是个好惹的主，面对三个人，毫不犹豫地就动手了，结果自然是被打得头破血流。

    两个人架着托马斯，另一个人也累得喘着粗气，擦着自己鼻子上的血，然后抬着托马斯的脸。

    “你说你，看起来也是有钱人吧？把钱拿出来不就没事了？我们要的又不多，抢一次就行了，又不绑架你去勒索，你图什么啊？”

    “爷高兴……”

    托马斯的话深深地伤了混混的心，这帮随心所欲的混混哪因为这个挨过有钱人的揍？

    那个混混又要抬手的时候，却被另一只大手拦住了。

    “你是想打死人吗？”

    “塞勒斯，要你管？”

    混混冲那只手的主人说着，随后那人便从黑暗里走出来。

    也许是因为流血太多，托马斯觉得那个人像是个巨人。

    叫塞勒斯的人看着这三个混混。

    “你们还是走吧。你们三个本来就打不过我，更何况现在？你们要是抢了他，我就再抢了你们。”

    “……这次算是给你面子。走！”

    那个混混也很识时务，塞勒斯的实力他们是知道的。

    随后，塞勒斯就走到了托马斯的面前。

    “还活着吗？”

    “不需要你管！”

    托马斯挣扎着坐了起来，靠着旁边的墙，塞勒斯也坐在了他旁边，递给了他一瓶水。

    漱了口，把嘴里的血吐出来之后，托马斯才喝了一大口。

    “谢谢了。”

    “按理说有钱人碰到他们根本就不会动手……不对，有钱人也根本不会半夜来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心情不好。听说这里可以打架。”

    听了托马斯的话，塞勒斯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是听说过有钱人都变态，没想到会这么变态。”

    “对了，把这个给那三个人，他们陪我打，应得的。”

    托马斯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沓钱，递给了塞勒斯。塞勒斯拿着钱，又问。

    “你就不担心我把这钱私吞了？”

    “会救我的人，不会这么干的。”

    “说不准我救你就是为了单独再抢你呢？”

    “你这人真没意思。”

    托马斯觉得塞勒斯这话太像是在试探别人了，不喜欢，就拿出来了一块手帕擦着自己脸上的血。

    塞勒斯也把钱收了下来，然后又对托马斯说。

    “我叫塞勒斯·戈尔德，你叫什么？”

    “托马斯·韦恩。”

    “韦恩家族的小少爷？”

    “对。但是我并不想继承家业，我就想当个医生。可是我父母老是跟我说什么韦恩家族的人是有使命的，不能这么乱来，非要我继承家业。”

    “……你知道你这个话很欠揍吗？”

    托马斯本来想冲塞勒斯说什么，但是一看到塞勒斯的身份，和这里的情况，就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然后点了点头。

    “好像有点。总之心情不好，我就想出来发泄一下。”

    “不是说有钱人发泄都去什么酒吧歌厅之类的吗？”

    “我不喜欢那里。有时候我都觉得我不是哥谭的人。”

    塞勒斯看着托马斯的样子，觉得托马斯和自己想象中的有钱人不太一样。

    “你为什么想当医生？”

    “治病救人啊。我感觉那个比有钱更加有意义。有钱只会害人。”

    听到这个，塞勒斯站了起来，然后看着托马斯。

    托马斯正好奇塞勒斯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就被塞勒斯一巴掌打在了脸上。这一下，他就知道了为什么那三个混混跑了。

    “你干什么……”

    “你有病吧！”

    托马斯刚想发火，就被塞勒斯的怒火盖了过去。这让托马斯都蒙了。

    塞勒斯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贫民区。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贫民区！知道多少人在这里活不下去吗？知道多少人为了不饿死不得不去出卖自己的肉体，出卖家人的肉体吗？就是因为穷！就是因为没钱！我们这里活得就跟他妈大草原似的，吃了别人自己才能活下去！你现在跟我说有钱救不了人？那我们算什么？”

    “……可是我看到的有钱人都是……”

    “你就别跟他们学呗！你拿了钱你救济穷人多好！”

    塞勒斯说着，又贴近了托马斯的脸，希望他能够听清楚自己接下来的话。

    “听着，你生下来里能拥有的钱是我这辈子都挣不到的，所以你能做的事也是我这辈子都做不到的。医生拼了命才能救多少人？你想救人，就继承家业，然后救救贫民区，救救哥谭。”

    “……其实我是害怕。我害怕自己继承家业之后也会堕落成那些压迫别人的有钱人。”

    “那我到时候就去把你打死呗，多简单。”

    本来还有点小感动的托马斯，一下子就沉默了。因为塞勒斯看起来是认真的。

    等到塞勒斯又坐回去，托马斯才一拍大腿。

    “好！但是我还是要去学医，学完了也不耽误继承家业。万一以后我为了救人散尽家财，我还能有个吃饭的技术。”

    “放心，你这样的人，一定会越来越有钱的。”

    “你这样的人呢？要不要跟我一起干？”

    托马斯邀请了塞勒斯，但是塞勒斯看了看贫民区的房子，笑着摇了摇头。

    “不了。贫民区是我的家，我这辈子都不要离开。我也要试着救这里。”

    “怎么救？”

    “还没想好。我觉得要不然就带大家做别的生意，但是……挺费劲的。”

    “为什么？”

    “因为整个贫民区都凑不出来十个会做正经生意的。就是有，也都跑外面去了。”

    “但是你可以当混混老大吧。”

    托马斯随口这么一说，却被塞勒斯听进去了。

    塞勒斯一脸恍然大悟。

    “对啊！我当老大了，那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到时候就好改变大家伙了。”

    “那你也加油。”

    “你也是。记得有钱了，别忘了来帮我，我们这里很需要帮忙。”

    “嗯。”

    这就是托马斯和塞勒斯的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见面，就要惨烈很多。

    那时候，托马斯二十八岁，已经当了医院的外科医生。

    这天，他接了一个手术，惊讶地发现病人的名字是自己多年前遇到的那个。

    塞勒斯·戈尔德。

    塞勒斯是多处刺伤、贯通伤加骨折，看起来经历了很激烈的战斗。如果不是因为倒在哥谭城里，而是在贫民区，估计已经死了。

    手术完了，夜里，塞勒斯在VIP病房醒了过来。

    他看向了旁边正在看书的托马斯。托马斯头上还有一盏圆形的小夜灯。

    “哥们，你啥时候死的？”

    “滚！”

    “你这不都穿白衣服了吗？天使不就白衣服。头上还有光环。”

    “我这是白大褂！”

    托马斯没好气地说着，然后拿了个小手电筒照了照塞勒斯的眼睛。

    “看起来脑子没什么问题，就好好养伤就行。不用担心费用的事。”

    “我说的吧，有钱真好。”

    “这次算是我用医生身份救的你，不是钱。”

    托马斯还是要强调一下这个。就算有钱能救很多人，但是还得是医生才能救重伤的塞勒斯。

    叙旧完了，托马斯才又问塞勒斯。

    “你这是怎么了？居然有人能把你打成这样？”

    “惹了黑帮了。马罗尼那一伙。”

    “你们距离挺远的吧？”

    “我现在也算是混混老大了，手底下不少人。我发展了个新的行业，地下搏斗。我说的，城里有钱人变态的不少，不少来花钱看的，还下赌注。我们就靠这个吃饭呢。结果马罗尼就找上我，想抢了这个生意，我不答应，就打我。要不是因为怕我手下人来找他血拼，估计就真把我宰了。”

    “看来你还是个不错的老大。”

    “有空再去贫民区，提我，好使。我现在用外号了，所罗门。”

    “所罗门？所罗门·格兰迪？”

    托马斯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恐怖童谣里面的那个角色。

    所罗门·格兰迪，星期一出生，星期二受洗，星期三娶妻，星期四染疾，星期五病危，星期六死亡，星期日下葬，所罗门·格兰迪，这一辈子走到底。

    这是在哥谭流传很久的一个恐怖童谣。《鹅妈妈》里有很多，偏偏这个被哥谭家长广泛用来吓唬孩子。

    听了托马斯的话，所罗门拍着桌子，很兴奋的样子。

    “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结果我哪知道手底下居然还有有文化的，扯到了什么所罗门王，还有七十二魔神。这还都给自己排上位了！我还不能伤了他们的热情，唉，老大难当啊……”

    所罗门说完，就听到托马斯在那里笑，他也就看着托马斯笑。

    等到托马斯笑完了，所罗门才问。

    “你为什么没去贫民区了？”

    “……有钱人也难。我本来想执掌家业之后就去做点好事，但是韦恩集团并不全是我们家族的。里面不少牛鬼蛇神，我想改造贫民区的事情，不知道被否定多少次了，因为实在没好处。”

    “这样啊。”

    “不过我已经在下一盘大棋了。我有信心在十年之内，就能够在贫民区建立一个新的韦恩大楼。”

    “那我就不杀你了。”

    “万一我真堕落了，你还是要杀了我的。”

    托马斯说着，和塞勒斯相视一笑。然后，他又拿出来了一个请帖。

    “对了，我要结婚了。你有时间就来吧。”

    “结婚？跟谁啊？”

    “凯恩家族的玛莎·凯恩。”

    “政治联姻？”

    “真爱。”

    “看吧。到时候不忙，我就过去。”

    这就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托马斯主动去找的塞勒斯了，两个人又蹲着墙角，但是这次喝着酒。

    托马斯喝了一口，然后对他说。

    “计划很成功，大概明年就能在这里盖楼了。”

    “你要盖成啊。别的事。我都会帮你摆平。前几年有人也想在这里盖个商业楼，但是盖一半，没钱了，听说是被黑帮威胁了。这不，成烂尾楼了。”

    塞勒斯指了指那边，自己正打算把那里改造成团伙的住所。

    “我是谁？哥谭之王！不用担心，我肯定把这里搞定。”

    “别死了啊。我好不容易认识个有钱人。”

    “嗯。对了，你怎么没参加我婚礼？”

    托马斯说着，用手打了一下塞勒斯。塞勒斯也有点羞愧的样子。

    “那天又打起来了。我不是给你寄了贺卡吗？”

    “看到了，写的真丑。”

    “对了，还没恭喜你生孩子了。”

    “太晚了吧？布鲁斯都两岁了。”

    “报纸上看的。”

    托马斯说完这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对塞勒斯说。

    “求你帮个忙。”

    “跟我还用求？你侮辱我啊。”

    “不是。就是，我继承家业之后，真发现哥谭有些事不简单。我们家族也确实有使命。我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出事，但是万一出事了，帮我照顾一下我儿子。”

    “……你会出什么事？”

    “也没啥……哎呀，你就当有钱人怕死吧，出个车祸什么也不意外。反正你答应我就行。”

    “为你，拼命。”

    塞勒斯和托马斯又碰了杯，然后继续喝酒聊天。

    只是塞勒斯没想到，自己真会遇到托马斯出意外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