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自从贾母同意把宝钗许配给宝玉之后，王夫人极为高兴，回去后便立即把薛姨妈叫过来和她分享喜讯。

    薛姨妈听了之后，奸笑着说“还真多亏了那张天师，哈哈，二两金子也不是白收的。”

    “还是妹妹的计策高明！”王夫人说

    “凤丫头也帮了忙，赶明儿姐姐还让她继续帮着料理贾府的事。等钗儿过了门一阵子，再收回大权不迟。”

    “嗯。”

    “现在只剩一个事儿还让我担心…”薛姨妈皱着眉头说。

    “妹妹还担心什么？我婆婆已经让我们准备婚事了，下个月初，等宝玉从太学回来，就成婚。”

    “唉！就是担心那林黛玉那边。”

    “她那里有什么可担心的，宝玉的婚事，自然是我们说了算，她又能怎样。”

    “姐姐，你想一想，等宝玉大婚之时，如果宝玉发现新娘不是她，闹起来可怎么办。若是婚后宝玉又整日和她腻歪在一起，那钗儿可怎么受得了这种气啊…”

    王夫人一听，的确有道理，自己只想着尽快给宝玉办完婚事，倒完全忘了宝钗。

    见王夫人沉吟不语，薛姨妈又说，“到如今也只有这个法了…”

    王夫人带着疑问看着她，“什么法子？”

    薛姨妈眼睛咕噜噜朝四下里瞧了瞧，见四下无人，趴在王夫人的耳朵边悄声说“就是一不做二不休，把那林丫头弄死。”

    “什么？”王夫人瞪大了眼睛，吓了一跳。立即说“这万万不成！她虽说性子古怪，但毕竟也是贾政的外甥女，老太太待她也比亲孙女还亲，我作为舅母怎可害她？过两日把她许配给人家出了门就好了。”

    “唉…姐姐还真是慈悲心肠。就她现在这个病，还有谁家肯娶她？不是我咒她，据我所看，她现在已经是病入膏肓，活不了几天了。我们只不过是帮她尽快结束痛苦，在宝玉成婚前就死了而已。又可借此机会免却宝玉和钗儿之间的烦恼隔阂。为了宝玉和钗儿未来的幸福，何乐而不为呢？”

    “这…”王夫人皱着眉头，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子，又说“若是被贾政或是我婆婆知道了，那我就是死路一条啊！”

    薛姨妈见王夫人松动了，立即凑到跟前低声说：“姐姐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你完全装作不知。你不知道，那丫头平时吃的药实际上都是从我家的药店买的，我早就将那陈年过期的药给她吃了一年了，从没人知悉。现在只要稍稍再动一下手脚，就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治死…”

    王夫人听了，看着薛姨妈说“什么？妹妹你竟然….”

    薛姨妈撇撇嘴说“妹妹这不也是为了宝玉和宝钗好嘛…”

    王夫人叹了口气，嘴里又念道“罢了！阿弥陀佛…此事我断然不知。妹妹自己看着办便是。”

    （29）

    薛姨妈得了王夫人的首肯，便喜滋滋地立即回家了。

    一进家门，见薛蟠的媳妇夏金桂衣着暴露地在院门口站着走来走去，便对她说“哪家的媳妇像你这样在家门口日日招摇，这年头又乱，不怕招了那歹人吗？”

    夏金桂用白眼翻了薛姨妈一眼，说道“咋的，只许你那宝贝女儿天天在贾府里面和公子们厮混，我在这门口站一会儿放放风都不行吗？”

    薛姨妈被她噎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得愤愤地走到自己房中去了。

    挑帘进来，只见宝钗和香菱正坐在窗前作针线。宝钗知道香菱在夏金桂房中日日被打骂，就把香菱唤到自己房里来了。刚才宝钗在房中已听到了母亲和夏金桂的对话，便对母亲说：“妈，你和她说什么话，你别理她就是了，和一条疯狗犯不着。”

    薛姨妈往床上一坐，觉得宝钗说的是。又觉得刚才走了一会子，这会儿有点渴了，便对香菱说“给我倒点水来！”香菱急忙低头出了门给薛姨妈端了一杯水来，薛姨妈喝了一口，便对香菱说“你先下去吧！”香菱应了，便退出房去。

    薛姨妈笑着摆摆手把宝钗叫到床前，宝钗不明白母亲有何事，便凑了上去，薛姨妈在宝钗的耳朵边口语道“女儿，恭喜你！你和宝玉的婚事成了！”

    宝钗张大了眼睛，半信半疑地看着薛姨妈说“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那老东西已经同意了，并且下旨让你姨母和姨父这几天就给你们办了婚事！”

    宝钗只觉得心脏突突乱跳，脸颊不禁飞上了两朵红云，急忙低下头去。

    薛姨妈看着宝钗美丽的脸蛋儿，笑着说“我的女儿真真是最漂亮的，那林黛玉怎么比得上。”一边抚摸这宝钗额角的发丝。“钗儿，可对母亲的安排这门婚事满意？”

    宝钗低着头，只用手绞着手里的一方丝帕说“全凭母亲做主…”

    薛姨妈知道女儿对宝玉的不求上进并不是十分满意，便说：“钗儿，那宝玉虽是个不求上进的，但论人才、论秉性脾气却是极好的，也是个极聪明伶俐的人。等钗儿过了门，再规劝他好好读书，将来中个进士我看不成问题，再混个一官半职。如果元春将来在宫中地位稳固了，那我女儿就是国舅夫人了！”说罢喜笑颜开地看着宝钗。

    宝钗停了一会儿没作声，轻轻叹了一口气。薛姨妈看着她说，“怎么？钗儿还有什么顾虑不成？“

    宝钗缓缓说道：“母亲考虑甚周，只是….我这心里总觉得对林妹妹有愧…”

    薛姨妈听了，把嘴一撇道：“老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要为自己着想！她就是你最大的敌人，你还挂念着她干什么！亏我还整日地教导你!”

    宝钗本性是一个追求功名利禄的人，否则怎会作出“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这样的诗句。所以对薛姨妈的话其实是十分认同的。便说：“母亲教导的是…只是，我与那黛玉多少也好过几年，她还曾经叫我姐姐。她最爱的便是宝玉，偏偏被我夺了去，料她必然恨我….唉…母亲把咱家里的上好人参再差人给她送一些吧！”

    薛姨妈只说“你对她不曾亏欠什么！是你姨母选中的你，她要恨就恨你姨母去吧！我们之前送了那么多燕窝，已经仁至义尽了！此事你不必多虑！”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宝钗看着母亲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又低头做针线了。

    （30）

    薛姨妈回家和宝钗说完了话之后，心里更加急切地要尽快除掉黛玉，便马不停蹄地要了一辆马车到自家的药铺香草堂去了。这香草堂，薛家占八成股份，贾琏夫妇占二成，其实这二成的股份薛姨妈本不想给的，但凤姐眼馋薛家的药材生意来钱快，私下里找了薛姨妈好几次，薛姨妈想着凤姐在贾母跟前人缘足，以后说不定对自己有用，便同意了。这凤姐便自此感念薛姨妈的“恩德”，从此以后薛姨妈想做的事情，凤姐便再也不反对了。又见黛玉常年累月吃药花费很多钱财，便决定肥水不流外人田，和贾琏一商量，夫妇俩便悄悄地把药品订单从京城最大的药店转到自个儿家的香草堂去了，最后甚至还和王夫人、薛姨妈勾结起来蒙骗贾母，蓄意破坏了宝黛二人的婚事。

    香草堂的掌柜姓周，大约三十几岁，身材瘦削，面白无须，精明能干，又颇懂医术，人称“周仙人”。知道薛家势力大，便主动攀附，先是和薛蟠交好，经常在一起饮酒作乐，后来发现薛蟠空有个薛家大少爷的虚名而实际上两眼一麻黑并不管事，薛家的实际主管是薛蟠的母亲薛姨妈，便又借着各种机会去给薛姨妈送了好几回大礼，终于得到了香草堂掌柜的职位，自此便成了对薛姨妈忠心不二的舔狗。薛姨妈曾私下里授意他将卖给贾府的治疗嗽疾的草药都用陈年过期的药来顶替，这周仙人也不多问、一概遵从，因此深得薛姨妈信任。

    这天周掌柜正在店里哼着小曲儿喝茶，忽见薛姨妈从店外走进来，急忙满面堆笑地迎上前去：“哎哟姐姐！哪阵风把您吹过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弟弟的一声，弟弟接您去啊！”说着就伸手去扶薛姨妈。

    薛姨妈笑着瞥了一眼周掌柜，受用地把自己的手放在周掌柜伸开的白净手掌中，两人手搀着手一歪一扭地走进店中的内室。

    “叫他们先出去，今天我找你有点事。”薛姨妈说。

    周掌柜立即把身边的几个伙计都赶到外边的店里去了。又亲手给薛姨妈搬了椅子，倒了一杯上好的龙井，端到薛姨妈跟前。薛姨妈接过龙井，顺便把周掌柜白净的手又摸了一把。两人又眉来眼去了几回，薛姨妈便对周掌柜说：“你来我们家也好几年的，我对你怎么样？”

    周掌柜不知薛姨妈是何意，便说“姐姐对我…那是比亲弟弟还亲，小人承蒙姐姐的恩德，真是三生有幸！”

    “那我今天请你帮我办一件事，你可答应？”

    “姐姐有事只管吩咐，弟弟一定万死不辞！”

    薛姨妈又看了看他，勾勾手让他凑到自己跟前，那周掌柜便弯了腰将脖子伸长了过去，只见薛姨妈在他耳朵边悄悄耳语了几句。顿时周掌柜的脸上现出了惊恐之色。

    “这….”

    “怎么？害怕了？“

    “不不不…弟弟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丫头已经病入膏肓了，活不了几天了。只要你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

    “这…”

    薛姨妈看周掌柜吞吞吐吐不肯答应，不禁怒火中烧，怒斥道：“罢了，你若不应，便即刻滚回家去，我另换一个掌柜来做。我就不信了，这世上菩萨难遇，掌柜还难寻不成！”

    周掌柜听到此话，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薛姨妈连连作揖说：“姐姐息怒！弟弟只是怕自己愚钝做得不周全连累姐姐，姐姐既如此信任弟弟，弟弟定当竭尽全力，为姐姐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

    薛姨妈听到此话，觉得受用，又亲手把周掌柜从地上扶起来，替他打了打衣服上的土，说“那就拜托你了。”

    见周管家低头站着不敢吭声，薛姨妈又用手轻抚一下他的脸颊，说“此事若成了，我定会重赏….若是走漏了风声，那你我都是死路一条。明白吗？”

    周掌柜抬起脸，看着薛姨妈说道“是！我明白。姐姐放心，我定将此事办成。”

    薛姨妈点点头，又微微笑着拍了拍了周掌柜的手，站起来慢慢走出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