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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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情非得已(二)

    时间已经到了十月中旬。

    在这段时间的工作中,江天早就开始注意兰心。他发现这个女孩子确实很有潜力,不仅聪明能干,而且特别肯吃苦,有一次加班到凌晨两点都浑然不觉,也没有一丝怨言。江天问她饿不饿时,林雄才说好象晚上也没见兰心吃饭。江天赶快派人去买了宵夜,几个留下来加班的人一起吃了起来。

    江天见兰心默默地吃东西,似乎很累的样子,就关切地问,兰心,你如果太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就不要再加班了。

    不,江总,我想把方案尽量做得好一些。

    江天不再和她说话,转向了孟雄,小许啊,如果人手实在不够,我让楚雯再和兰心一起做一些文案工作。

    孟雄马上点了点头。

    江天又接着说,兰心又要整理每周的项目调研汇报会纪要,又要整理文档,有时候还要自己录入,真的太忙了。你们真应该好好向她学学,自己的文档尽量打出来,免得兰心太累了。另外,兰心这么忙还参与调研,真不简单。

    项目组的人对兰心印象都不错,他们都不停地点头,说要尽量减轻兰心的负担。

    吃完东西,大家往住处走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江天和兰心走在了众人之后,但两人几乎都没说话。

    秋夜的BJ风有点凉,兰心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不禁打了个喷嚏。江天望着寒风中这个明显瘦了一圈的女孩,不知怎么,不太感动的他竟有点为公司能拥有这样的员工而感动了。他脱下西装,要给兰心披上。兰心推开了,说她马上就到了。

    江天住的宾馆离兰心住的招待所隔了一段距离,招待所离办公室要近一些,所以兰心先到了。

    兰心只轻轻说了声,明天见,江总,就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江天总是特别关心兰心。在他的影响下,项目组的成员也渐渐习惯了照顾兰心,但他们心里或多或少地都对此有点猜测,因为江天有时候的表现出来的关心似乎有点过分了。兰心也明显地察觉到了,但她没有多说,她知道自己其实一直是欣赏江天的,只是总觉得他高高在上,并没与自己联想到一起。再说,江天是个已婚男人,兰心自己也有男友,怎么可能呢?

    江天真正让兰心感动的还是十一月底的一个风雪之夜。

    那天晚上他们第一次谈了许多工作之外的事,兰心发现自己一直想找的男人原来世界上还是有的。本以为生活已经是这样了,与钟家明就会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了,可那晚与江天的一席话,竟让她感觉自己以前简直就是个井底之蛙,根本不知道世界还有江天这样优秀的男人。

    那天晚上项目组开完会后一起来到一家小餐馆,大家聊得很尽兴。后来不知谁提议去唱卡拉OK,结果在一些悲凉的歌声中,很多人因为又喝多了酒,都有些伤感。江天特别明显,但他还是想尽量掩饰。也许别人都没注意到,然而兰心并没有喝多,她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江天眼中掠过的一丝忧伤。不知为什么,一时间她觉得这种忧伤是那样地与她相似,略带一些迷惘,又含着一些朦胧的希望。迷惘什么呢?希望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特别想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好谈谈,至于具体谈些什么,她根本就没有想过。

    于是她乘众人忙于一展歌喉或狂饮不停之时,悄悄地走到江天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江天就跟着她走出了包房。

    两人一起走到屋外,外面的冷空气让他们不禁打了个颤,但是立即让他们清醒了。

    江天纳闷地问,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兰心笑着说,江总,我想和您聊聊不行吗?

    江天又习惯地扬了扬左边的眉毛,点点头,说当然好,我一直想公司这些人,好象就没和你聊过天了。

    那是你架子大,我不找你你也不会找我的。

    走,我请你喝茶。

    他们来到了附近的一家茶社,就那么一直聊到打烊。兰心感到江天其实是个很感性的男人,他的内心一点不像他冷静的外表,他是渴望激情热爱生活攻击力又很强的那种男人。也许作为一个老总,他不可能太情绪化,但他谈起来工作外的事,确实能让人如沐春风,无形之中能受到很多启发,学到不少东西。兰心先还想谈谈自己,后来见江天谈锋正键,干脆就托着腮帮了听他一个人说了。

    其实江天也很讶异自己为什么要让兰心进入他的内心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是他自己最为珍爱的,就连白鸥也几乎是进不来的。这么多年来,他都恪守着一个信条,轻易不向外人暴露自己的内心。他做到了,所以他基本上获得了应有的成功。但今晚他又放弃了,难道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孩?他承认兰心有兰心的美丽,但毕竟比不上妻子白鸥的高贵,但她身上的那股超然之气和做事的执着劲儿,又不能不让他欣赏。他想也许自己在BJ待得太久了,久得想寻找家庭之外的另一种寄托了。不过他是理智的,他知道自己会做到哪一步,对自己他一直是相当有信心的,特别是处理与女孩子的瓜葛,他是从中学时就开始遭遇激情,一直处于选择别人的优势地位,所以他根本不担心自己会爱上兰心。至于兰心爱不爱他,他并不十分在乎。当然,如果兰心真的爱上他,他还有多几分骄傲的,但即使她不爱他,他也不会有什么遗憾,因为他自己就没有付出。

    直到兰心去世后,江天回想起那个雪夜,心里都不无伤痛。他知道就是从那夜起,他开始让兰心走上万劫不复的地狱之路,而自己显然不可能陪她一起走。

    那夜两人聊着聊着,就听见有人说下雪了。他们跑到屋外,看那漫天飘舞的雪花。兰心很高兴,说如果在深圳就看不到雪了。江天没说什么,雪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希罕之物,在北方长大的他早就司空见惯了。他知道兰心并不是没见过雪,但女孩子总是多愁善感一点,见了这些大自然平常却美丽的事物总难免要抒点情。

    不过兰心也不是那种过于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她只是有点感动,在听了江天的一番较为推心置腹的话后又见到雪,她不可能不感动。她开始欣赏眼前的这个男人,开始觉得这次项目组北上不再枯燥。工作和学习将不再是她的主要目的了。

    分手的时候,江天伸出双臂,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兰心。有一瞬间,他想把兰心拉近,拉到他怀里,但他终于又缩回了手。然后说,明天见。

    兰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但也只好机械地说,明天见。

    接下来的几天,江天对于兰心心里的一些变化早就了然于胸,但他并不表露。他依旧关心兰心,但是后者接受得似乎并不那么自然了。他也发现昨夜两的失踪还是引起了一些同事的注意。虽然没有人敢公然议论,但是影响并不好。江天决定以后开始对项目组的所有女成员都倍加呵护,甚至超过兰心,这样别人就不好说什么了。

    江天的变化是兰心未曾预料到的,她开始嘲笑自己的幼稚。江天一定只是酒后一时兴起,并不是对自己特别信任,也更不存在别的意思。她本来就是个开朗的人,工作又忙,刚生出来的心思很快就淡了下去。而项目组的工作很快也宣告结束,他们一行人终于又回到了深圳。

    鸿远集团里什么事都是传得很快的,项目组的人回来还没多久,就有人开始传言说江天对兰心格外器重。江天对此不置一词,兰心却感到自己很难做人。毕竟她清楚江天是比较照顾她,也经常表扬她,在向集团申报项目组奖金时还特意提到了她。不过她宁愿大家还是像以前一样看她,她不想介入人事纷争。

    圣诞节快到了,年轻人都忙着约会、送礼物。兰心回来后钟家明说她瘦了,特别心疼,老让她吃这吃那。又想着策划一个好的平安夜节目让兰心高兴高兴,但兰心似乎都提不起兴趣。

    平安夜那天早上,楚雯走进办公室,照例准备帮江天清理一下桌面。他一向不喜欢清洁工动自己的东西,所以每天都是楚雯来弄。

    乔云帆看见江天不在,就悄悄地走进来,拿出圣诞礼物给楚雯。是一套粉色的羊绒套裙。

    可楚雯对那套高级的羊绒套裙却不感兴趣,她更宁愿他给买一个小玩意。她想乔云帆是这样的不懂情趣,哪有大白天送人圣诞礼物的,而且居然是衣服!

    那天上午项目组的成员都拿到了奖金。楚雯跑过来问兰心,是不是打算请客呀?

    兰心显出很茫然的样子,天真地问:大家不都是拿了吗?为什么我要请客?

    楚雯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才好。说实话,她刚来的时候也认为这很奇怪,但还是听从别人的建议请了客,因为中国毕竟有个传统叫“入乡随俗”。

    因为你是最晚进公司的呀,第一次拿奖金,当然是要放点血的啦。这叫入乡随俗!

    兰心耸耸肩,好吧。可是要请什么档次的呢?

    中档的就行啦,找间包房唱唱歌。今晚刚好是平安夜,本来也应该聚聚的。

    兰心听话地点点头,但是应该请些什么人呢?集团总部有一百多个人,总不可能人人都有份吧?

    只请市场部的人和主管领导就可以了,别的部门毕竟业务关系不太紧密,就没必要了。当然还有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