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夏夜(上)
夏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慢很慢,又总是来得很快很快。不知不觉,夕阳缓缓褪去,让夜幕笼罩在小小园之上。
夏夜的风很清爽,一点一点地把白天的炎热吹走。晚风习习,不断撩动着发丝,把烦恼通通都抛到脑后。
在小小园的一处灌木丛里,两只小脑袋探了出来。
林小野屏住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压着脚步,慢慢地走近了一根树枝。
点点绿光,在树枝上灵动地一闪一烁。
在树枝上匍匐着的是一只萤火虫,萤火虫提着一盏绿盈盈的小灯,安静地栖息在树枝上。流萤闪烁,忽隐忽现,就像天上洒下的一颗星星。
许小远在林小野身后的草丛里呆着,同样屏息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小野。
林小野从背后拿出来一个玻璃瓶,嘴角微微扬起,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林小野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瓶靠近萤火虫,直到玻璃瓶距离萤火虫只有一指距离。
接下来,只要将玻璃瓶盖在萤火虫上,就能成功捕捉了!
但就在这时,一阵冷风掠过林小野的鼻尖,一种难以抑制地感觉涌上林小野的鼻梢。
“啊嚏!”
关键时刻,林小野竟然打了一个喷嚏!
毫无意外,随着这声喷嚏,萤火虫受到了惊扰,远远地飞走了。
“欸。”
随着计划泡汤,林小野身后也立刻传来了可惜的叹息声。
不过,很快,这个声音就转化为了嘲讽的声音。
“哇,这样都抓不到。”
“这么好的机会,被浪费了。”
“早知道就让我来了。”
许小远立刻开始了满天飞的碎话,每一句话在林小野的耳里都显得格外刺耳。
“闭嘴。”林小野听到许小远的嘲讽,回击道:“要不是我打了一个喷嚏,我早就抓到了。”
“那还不是没抓到。”
“可打喷嚏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还不是没抓到。”
林小野被许小远这句话气得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却找不出话来,只能涨红着脸。
“我觉得糯米团来,都抓住了!”
许小远看着林小野这番模样,努力抑制住自己笑出来,但嘲讽的话却一点不停。
林小野听到许小远这句话,脑袋里浮现出糯米团那个傻乎乎的样子,气得差点没一口血吐了出来。
更可气的是,自己竟然找不到话反驳。
“要不要跟我比一比,谁抓的萤火虫多?”
林小野涨红了脸,最终决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
“不要,懒得比。”
许思远嘲笑完后,听到林小野的话,立刻懒洋洋地回答道。
“哼,你是不是害怕了?”
林小野抱起双手,刻意地嘲讽道,想要激起许小远的好胜心。
“跟你比很无聊诶。”许小远摊着手,对林小野说道:“你连送到手上的萤火虫都抓不到,怎么可能比得过我?”
“对耶,可我明明记得,你好像上次跟我比赛抓螃蟹,可是惨败于我。”
林小野阴阳怪气地说道,继续使出自己的激将法。
“那只是你运气好罢了。”许小远赶紧反驳道。
“没有啦,我只是运气好,好到你连我一半数目都没有达到。”林小野故意提高了音调,十分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下换许小远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甚至还替我打扫了一周清洁。”林小野继续添油加醋地说道。
许小远的脸越来越红,内心的好胜心已经完全被点燃了。
最终,许小远的牙齿还是挤出了林小野想要听见的话:“好,我就和你比一比。”
许小远和林小野两兄弟,都是极其争强好胜的人。
每当两人一起玩耍时,总是会开始各种各样的比赛。要不是娜塔莉夫人规定不能用魔法打架,他们估计早就用魔法拼个你死我活了。
不过两人比来比去,输赢到是差不了太多。
“和之前一样,谁输了,谁就要给其他人打扫清洁。”
林小野看着许小远答应了自己,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比赛。
“一言为定!”
许小远伸出拳头,对准林小野。
林小野默契地伸出拳头,对准许小远的拳头,轻轻对碰了一下,就这样约定下来了一场比赛。
许小远和林小野每当立下约定或誓言时,总会互相碰一下拳头。
其实许小远和林小野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碰拳头,一开始或许是因为觉得帅气吧,但久而久之,这也似乎成为了两人之间的约定的习惯。
拳头刚刚碰完,两人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立刻往相反的地方远远地跑开,开始去寻找萤火虫的踪迹了。
毕竟,谁也不想输给对方。
……
萤火虫在夜色中游动,不断浮现在草丛里,就像一只只悦动的小精灵,在草丛下参加着盛会。
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地靠近草丛,将玻璃瓶对准这一只只小精灵,然后轻轻地抹入瓶内。
“可恶的许小跃,让我大半夜还要和他在这里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许小远一边捕捉着萤火虫,一边怨声连连。
虽然许小远不断抱怨,但还是片刻不停地抓着萤火虫。
许小远的瓶内,已经栖息着许多萤火虫。
这些萤火虫安静地呆在瓶内,慵懒着发着一闪一烁的光亮,将整个瓶子都变得光彩夺目。
“已经足够了。”
在捕捉完这个草丛的萤火虫后,许小远自信满满。
这么多的萤火虫,肯定远远甩掉林小野一大截!
“接下来,只要找到林小野,然后狠狠羞辱他一番就行了。”
许小远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然后踏上了寻找林小野的路程。
一路上走着,许小远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浮现出林小野那不服输的模样了。
此时夜已经深了,青蛙在田野里一跳一跳,呼唤着伙伴,发出阵阵蛙声。
藏在草丛里的蛐蛐唱着歌,用悠扬的歌声叫醒了蝈蝈。蝈蝈弹着琴,响起欢乐而婉转的歌声,为蛐蛐的歌声伴着奏。
歌声与琴声交杂在一起,带来了一场夏夜的演唱会。
许小远手中闪烁的装满萤火虫的瓶子,正好为许小远照亮了前方的路。
许小远带着愉悦的心情,哼着歌,一蹦一跳地寻找着许小跃的踪迹。
就在这时,许小远突然停止了脚步,也停止了嘴上的哼歌。
用来当做教室的小木屋出现在了许小远的视野前面,在黑暗的夜里依旧灯火通明。
一般来说,一旦下课,教室里就没有人了,而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教室里的灯依旧还亮着。
究竟是谁,这么晚还呆在教室里呢?
这激起了许小远的好奇心。
许小远偷偷来到教室的门外,透过门缝观察教室里的情况。
教室里灯光摇曳,隐隐约约传来糯米团支支吾吾的叫声。
夏语浅披散着自己长长的秀发,跪坐在地上,用小手抚摸着怀里的糯米团。
灯光映照在夏语浅清秀的脸庞上,如玫瑰花瓣的嘴唇轻轻合拢,轻柔而又细长的睫毛如同素笺上的黑墨,其下是宛若星辰般璀璨的眼眸,隐隐约约可见一丝无助和害怕。
或许是因为这温暖的灯光,又或许是因为夏语浅披散的头发,虽然许小远和夏语浅做了一年时间的同桌,但许小远从来没有觉得夏语浅这样美丽。
一时间,许小远竟然看呆了。
就在这时,许小远疏忽了自己手上举着的装满萤火虫的玻璃瓶。
玻璃瓶从许小远的手中脱落而出,就要砸在地上。
好在许小远反应了过来,眼疾手快,立刻飞身向前,稳稳地接住了玻璃瓶。
然而,许小远接住玻璃瓶,却无法避免碰到教室虚掩着的门。
门嘎吱嘎吱地响着,缓缓地打开了。
门在安静无人的夜晚里突如其然地打开,任凭谁也会害怕得不行。
夏语浅狠狠地被吓了一跳,差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许小远匍匐在地上,手上还举着玻璃瓶,一脸尴尬地看向夏语浅。
夏语浅将头转向门口,发现是许小远后,俏脸顿时变得绯红。
空气突然凝固。
许小远与夏语浅尴尬地对视着,时间好像停止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嗯……这里好像有一只蚊子。”
许小远终于站起身来,胡乱说了一句。
同时,许小远对着门前的空气手舞足蹈,装模作样地打着蚊子。
明明只要说自己发现教室灯还亮着,想来看看情况就好,但许小远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脑袋抽了,又或许是紧张得脑袋抽了,总而言之,许小远开始胡言乱语:“我没有偷偷看你,哦,不对,我好像是在偷偷看你。”
许小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糯米团也将头转向了许小远,和夏语浅一起,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许小远。
经过许小远的胡说八道,场面变得更加尴尬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小远无奈地扶着头,赶紧转移了一下话题。
“糯米团受伤了,我在教室里帮它包扎伤口。”
夏语浅移回停留在许小远身上的目光,回答道。
就在这时,许小远注意到了糯米团的小短腿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绷带上隐隐约约有着鲜血溢出。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许小远明白了夏语浅为什么这么晚还呆在教室,也不好打扰,用手指了指门外,随即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
就在许小远转身离开的时候,夏语浅终于开口说话,把一丝略带请求的声音传入了许小远的耳朵。
许小远停止了脚步,一点一点把头转过来,看着夏语浅,说道:“怎么了?”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夏语浅的声音特别小,幸好夜晚足够安静,许小远还是勉强听清楚了。
“什么忙?”许小远问道。
夏语浅将糯米团从怀中慢慢放下,站起身来,用很小声的声音对着许小远说道:“你可不可送我回木屋?“
经过夏语浅的包扎和照顾,糯米团的伤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糯米团离开夏语浅的怀抱,便一瘸一拐地向教室门外走去,寻找自己睡觉的地方了。
“为什么?”许小远有些疑惑不解,说道:“就算天黑了,你也不至于迷路吧?”
夏语浅俏脸再次变得绯红,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时竟然语塞。
“我不是认不得路。”夏语浅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是因为……”
夏语浅的脸庞再次变得绯红,声音小得就像雨点轻轻敲打着窗户,根本听不出来说了什么话。
“你是在学蚊子说话吗?”就在这时,许小远的被动技能开始发作了,带着调侃地说道。
木瓜脑袋开始发作了,调侃着说道。
听到许小远的回答,夏语浅立刻用带着愤怒的美目看着许小远,生气地给了许小远两个字:“笨蛋!”
“我看你才像个笨蛋,连路都不认得了。”许小远完全不明白夏语浅的心思,反击道。
“都说了我不是认不得路。”
夏语浅有些生气,有有些无奈地扶了自己的额头,为许小远的木瓜脑袋表示深深的担忧。
“那是因为什么?”许小远继续问道。
夏语浅看着许小远,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脸上又闪过一丝红润。
“你怎么什么也不说?”许小远转过身去,就要离开教室,说道:“如果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别!”
看着许小远就要离开教室,夏语浅赶紧制止地喊道。
“你又不说,又不让我走。”许小远还是不知道夏语浅为什么这副模样,继续说道:“我看你才是大笨蛋。”
听到许小远的话,夏语浅气得嘴唇都有些发颤,用力地握紧了自己细小的拳头,清澈明亮的瞳孔闪烁起愤怒的火焰。
要不是现在有求于许小远,夏语浅真的想把许小远一拳给打飞到天上。
但最终,夏语浅还是看了看许小远,支支吾吾地挤出来了几个字:“因为……我很怕黑。”
夏语浅刚一说完,原本红润的脸庞变得更加绯红,就像天边的晚霞一般。
夏语浅知道,自己说出来肯定会遭到许小远的嘲笑的。
“原来是这样。”许小远恍然大悟,似乎终于搞明白一切的状况了。
许小远经常在夜晚的小小园里玩耍,自己包括自己的伙伴从来没有害怕过,所以根本无法理解夏语浅的胆小。
所以,也难怪许小远会做出这样的回答了。
不过,许小远是不会放过这个嘲笑的机会的。
许小远听完夏语浅的回答,立刻用手指刮着自己的脸颊,果不其然对着夏语浅开始了嘲笑:“羞羞羞,这么大的人,还怕鬼。”
“不许乱说。”夏语浅气得银齿轻咬,直跺着脚,就像羞怯的小鹿一般争辩道:“我是怕黑,不是怕鬼。”
争辩完后,夏语浅的脸依旧红通通的,就像树上快要熟透的苹果。
“好啦,好啦,我们赶紧走吧。”
看到夏语浅这副模样,许小远也选择停止了与夏语浅的争论,和夏语浅来到门外,将教室的门锁上。
门锁之后,许小远便走在前方,准备带着夏语浅回到女生睡觉的小木屋。
夏语浅看着许小远的背影,心里也踏实了许多,迈着轻盈的脚步跟在了许小远的身后。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月光安静地挥洒在地上,让夏夜显得格外静谧。
晚风习习,不断地摇动树枝,似乎在为小小园吟唱着摇篮曲,让一切都陷入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