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脑子里面全部都是小时候的事情，老爸从外面打工回来给自己买的第一个玩具时候的样子。

    他摔倒的的时候他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跟自己说男孩子，自己摔倒而来就要自己爬起来时候的样子。

    他说，肖然啊，你是这个家的男子汉，爸爸不在家的时候你要保护好妈妈啊。

    他说肖然你也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不要辜负爸妈的血汗。

    他说，肖然不管爸爸在哪儿心都会永远和你和这个家在一起，他说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活着才有意思。

    这些的自己都做到了，可是，可是他自己为什么就没做到呢。

    知道他离开了家，老妈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不少，明明四十不到的年纪，看起来足足有五十岁那么沧桑。

    为了还账，房子也买了，家具也被砸完了。

    难道他所谓的担当就是知道自己病了，所以把自己藏起来吗？

    是谁说的，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

    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脑子里面全是他说过的话，全是他的样子。

    他感觉自己的心里面像是压了一块儿石头，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

    车子路过一段石子路，终于在一个村子面前减了速度，“我家就在这儿，容我多一句嘴，我总觉得这个人不是你的什么熟人，能跟我说说是谁吗？“

    能挂这么多钱急匆匆的赶来，就为了看上一眼，这个人在他心里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自己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能就是父亲。

    这次肖然倒是没有避而不答，他缓缓开口，“我爸。”

    师傅抿了抿嘴，将车子开进了村子，看来自己猜对了，这个人正是他的父亲。

    “我不知道是为啥来我们村，但是这几个月他过的也很是不好，我觉得吧，这个人可能没多久的时间了。”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因为他住租自己房子这件事儿闹心了。

    肖然没说话，其实，听见这种话得到时候，他的心里是真的很难受，可越是难受就越是想不通，都过成这样了，为什么就不能回家呢。

    刘家村是个小村子，五十户不到的人家，小的一眼就能看到头。

    两分钟的的时间，车子就停在了一排土房面前，院墙是土块儿砌成的，常年的雨水冲刷，原本一人高的墙体还剩下一米来高，稍稍用力就能跳过去。

    才一下车肖然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中药味。

    肖远正蹲在院子里面熬药，时不时发出低咳，面色蜡黄。

    夕阳西下，橘黄色的光洒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里面，但是肖然看见的，却不是风景，他的眼里和心里都只有那个人，他的父亲，肖远。

    大概是被烟熏到了眼睛，肖远的眼睛有些难受忍不住抬起头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然而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抬头，整个人都愣住了。

    肖然？

    他，他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惊恐和惊讶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混灼的眸子里居然闪过一丝明晃晃的慌乱。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最后还终于还是司机师傅最先打破了僵局，他推开门，朝着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肖远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您这是又熬药呢？”

    师傅的话将肖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咽了咽口水努力掩饰这自己的慌乱，跟着点点头，“嗯。”

    了一声，这才对着依旧站在外面的肖然道：“那个，先进来吧。”

    说完急忙将裤子上的土拍了拍，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惨白的唇畔微微翕动，半晌问了一句。

    “你和你妈妈，最近还好吗？”

    不想家，是假的。

    这短时间，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儿子和老婆，也有过无数次想要回家的念头。

    可是每次想到这儿，自己就觉得格外愧疚，最终的结果还是忍住了那股冲动。

    算了吧，现在的自己，或许只有彻底的消失，才能将这个家的伤害减少到最小。

    肖远是个木匠，给人家做做家具什么的，每年苦哈哈到头来也就挣五六万的辛苦钱。

    想要还账，自己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干六年，更别说家里还有两个人在等着这笔钱生活。

    闯了这么大的祸，彻底清醒过来的他是真的没脸回家。

    明明是放假的时间，自己也只能躲在工地上，饥一顿饱一顿的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又缝人生低估，根本就没把胃疼当成一会事儿。

    疼极了就吃点药倒头睡觉。

    醒了就继续干活，这样过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直到有一次晕倒在了工地，被人送到医院，这才被大夫通知他已经的上了胃癌。.q

    那个时候肖远觉得自己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自己已经欠了一屁股账的人了，儿子马上要上大学，以后要花钱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

    现在又生了这么个烧钱的病，想来想去，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不治了！

    反正自己现在的自己不光不能挣钱，还是个拖累，索性，就这么死了也挺好。

    这样，至少家里的困难还能减少一点，他们娘俩的日子还能好过一点。

    至于欠他们的，下辈子再还吧。

    打定了主意，连行李也没拿，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躲到了这个村子里面。

    只是没想到，肖然居然会找到自己。

    面对这自己的儿子，一时间，愧疚和心疼还有心酸齐齐涌了上来，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了一把，又酸又胀。

    脸上的比爱情更是复杂的无法言说。

    肖然背对着阳光，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他。

    面前的老爸头发乱如枯草，比起自己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整个人瘦了好大一圈，衣服上面还带着污渍，看起来就已经穿了很久。

    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肖然很清楚，自己心里并不好受。

    上辈子自己对他欠账逃跑的恨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可是猛然间他突然发现，虽然现实无情，但是真相并没有那么无情。

    一时间，他的心里涌出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和深深的无力感。

    肖然忍不住在想。

    所以，其实他是爱着自己和老妈的对吧？

    “为什么要丢下我们？”他固执的问道。

    肖远低着头，满是褶皱的眼底是说不出的愧疚。

    他颤抖道：“肖然，对不起。”

    虽然他心里明白肖然没办法原谅自己，但是他还是想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作为一个父亲，他欠孩子的。

    “为什么？你以为你这样做很高尚吗？是谁说的，一家人就要一直在一起？”因为愤怒，肖然的声音陡然变大。

    肖然怎么想不明白，那些他给自己的话，自己明明都还记得，可是他自己为什么忘记了呢？

    “对不起，肖然爸爸欠你的太多了，下辈子，爸爸一定好好补偿你。”

    肖远依旧是低着头。

    肖然的脸像是一张魔咒，看一眼，便会心痛一次。

    你看，也不是亏欠者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其实他们的心里也在承受煎熬。

    肖然强忍着喉咙的酸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肖远。

    “你不欠我的，可是你欠我妈的，她还在家等着你呢！”

    吴翠芬的不容易，他这个当丈夫的或许不知道，可是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全部都看在眼里。

    上辈子的她，等了他一辈子，也爱了他一辈子。

    “对不起.......”

    肖远有些哽咽，通红的眼睛里是悲哀，和无奈，还有心酸。

    除了对不起，自己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作为一个父亲，或许自己不是合格的。

    但是他依然也自己的苦衷，依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跟我说没用，你要跟我妈说，当着她的面说！”

    肖然一字一句说的艰难又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