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九月上旬，孙大帝率麾下兵马北伐勤王。

    大军途径真定府、保定府，沿途骚然。

    大家对这支不请自来的官军颇为惶恐，见秦军军容严整兵强马壮，以为是达子又来打秋风了。

    即便孙世瑞信誓旦旦表示自己是奉皇帝诏命北上勤王，剿灭流贼，各州县还是紧闭城门，像躲避阎王似得躲避大帝。

    孙世瑞恼羞成怒：

    “忠女干不分，竟然敢慢待老子！奶奶个腿儿！”

    大帝没打算在北直隶攻城略地，也没必要去招惹这些地头蛇。

    崇祯十六年的华北各地(除了京师)，说是无政府状态已经是溢美之词。

    政令不通，盗匪猖獗，明眼人都看得出要变天了。

    各地官员缙绅隔岸观火，管他崇祯还是多尔衮，只要能让自己继续在这片土地上敲骨吸髓压榨泥腿子，谁当皇帝都是当。

    孙世瑞以他爹的名义向各州县军民发布告示，说明大军北上只为剿灭闯贼，于地方秋毫无犯，更不会占据城池。

    告示中还特意提到，大军兵马粮草不足，眼下急需采购物资。官军买粮会给银子，真的会给银子。

    告示发出去，大家态度仍旧很冷漠。

    这些年***隔三差五的入关打秋风，流贼也没少祸害这块，官军更不是啥好东西，抢劫起来更是丧心病狂，所以没人信孙大帝和他的秦军。

    “奶奶的！不打就皮痒，不打就以为老子是软包子！既然他们不懂事，那就打一打吧。”

    大军进抵唐县，本地帮派冷漠的态度刺激到了孙大帝。

    他下令麾下一万人马(加上六千多临时加入的流民)将这座小城团团围住。

    炮兵布置火炮，民夫打造器械，上万人马拉开架势就要攻打县城。

    见孙大帝要来真的，意识到唐县可能面临灭顶之灾，城内顿时慌了手脚，连忙派人出城来求和。

    二虎将知县派来的人领到中军大帐，孙世瑞见人进来，立即拍案而起，作势就要抽刀砍人，被唐恩城从后面死死拉住。

    “圣上在京城盼着本官早日勤王，盼啊盼啊，眼睛都望出血来！本官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好不容易快到京师，如今车马不足，让本地给客军提供些你们都不肯！”

    知县手下哆哆嗦嗦道：“肯，肯，肯。”

    “慢说你们一个小小的唐县，就是流贼重兵防备的开封洛阳，本官打起来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不忍伤害你等良民，所以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报销朝廷的机会。围而不打！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孙指挥教训的是！”

    孙世瑞一把揪住那人衣领，原地将人拎起，佯装怒道：

    “不要跟本官打哈哈！奶奶的，老子从河南一路追杀流賊过来，河南的官员都是极好的，都知道体恤官军！卖儿鬻女也要给本官凑军饷！看看你们北直隶各州府是什么德行！一个个都把老子当瘟神！流贼在京畿肆掠，天子蒙尘，去晚了，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够砍脑壳么？”

    孙世瑞唾沫横飞，提高嗓门道：

    “够不够！”

    “孙指挥息怒，息怒，不够，不够。”

    “县尊老爷让小的带句话，本县穷困已极，实在是……”

    孙世瑞见恐吓的差不多了，效果已经达到，便将那人放下，神色一转，笑吟吟道：

    “有困难要要早说嘛！罢了罢了，都是为皇帝做事。粮食本官自己有，这次不要你们的，你可以放心了，回去告诉你们老爷，让他备些马车给本官用，等本官击破流贼，缴获了粮草金银，也好运回给朝廷！到时候也会给你们唐县记上军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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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孙世瑞的要求，唐县给大帝配备了五十辆大车，知县亲自出城送别孙世瑞。

    孙世瑞瞟了眼随军前行的大车，摸摸知县补子上的鸂鶒图案，对这位正七品父母官咧嘴笑道：

    “好！若是所有州县主官都像岳知县这般会做事，皇帝陛下也不必发愁了。放心，此去京师追剿流贼若能成功，本官定会奏报你们唐县的襄助之功。”

    身材肥胖的岳知县连连点头，一双大眼睛盯着孙世瑞腰间的火铳发呆。

    虽然到现在为止知县老爷还不知道有流贼威胁京畿，更不晓得什么流贼要攻打京师，不过既然孙指挥说了有，那就肯定有。

    岳知县此时哪里还讲什么文贵武贱，露出一脸谄笑，恭恭敬敬向孙世瑞行了一礼，只想早点恭送这位瘟神离开自己的辖区。

    “有孙指挥这样的将才，属实是大明之幸，社稷之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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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八日，天津卫张家港码头。

    岸边人头攒动，马匹和水手混杂在一起，新鲜的马粪到处都是，地上狼藉一片。

    不远处水面上，悬挂龙旗的福船在风浪中微微摇曳，两个从未坐过船的大汉将军把金色铁锤丢在甲板上，趴着栏杆大口大口呕吐。

    “还没起锚便这般模样，不济事，不济事。”

    龙舟上的崇祯皇帝望着眼前混乱的场面，不禁摇头。

    “万岁爷说的是，也是万岁爷圣明天纵，别人都晕船，万岁爷一点也不晕。”

    王承恩弯腰站在崇祯旁边，小眼睛眯缝成线，不时朝嘈杂的码头那边瞟两眼，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码头上传来铠甲撞击兵刃声，是襄城伯率领的京营兵正在排队登船。

    这支兵马装备精良，乃是当年徐光启担任阁臣时训练而成，粮饷给的很足，是崇祯皇帝最后的底牌。

    王承恩抚掌笑道。

    “万岁爷临时更换路线，神不知鬼不觉，神机妙算，便真有宵小之辈也·····”

    所谓宵小之辈指的就是孙世瑞和孙传庭，王承恩没敢明说，他怀疑皇帝已经知道自己和孙家的那点关系。

    “好了，不必多说了！也是冯巡抚他们做得好，事先都预备好了。”

    朱由检抬头望向远处密密麻麻的福船，恍惚间像回到了成祖爷那会儿。

    三宝太监率宝船赶去万里之外。

    王承恩小心翼翼道：“都是上天眷顾大明，没来天津卫时，港口天天没风，万岁爷刚一来，风就来了。”

    朱由检摩拳擦掌：“有襄城伯护驾，有这京营精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这东风也来了，正好助朕······”

    崇祯话未落音，忽然听见远处码头传来一阵喧闹，好像有人在大笑。

    “不得大声喧哗，这般不知规矩！”朱由检眉头微皱，虽说现在是在“南狩”，可是皇宫大内的规矩可不能丢。

    王承恩连忙朝那边望去，皇帝和太监同时看到，原来是个京营兵士一脚踩空落入海中，他全身披甲，在水中拼命挣扎的样子引得周围士兵阵阵欢呼。

    在众人的目睹下，这个倒霉的士兵很快沉入海底。

    朱由检丝毫不为死人难过，他咬紧嘴唇，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

    “每月发十五两银子，月饷是边军的几倍！只知道陆战，不习水性，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听徐阁老的······”

    朱由检叹息一声，意识到自己又被底下人摆了一道，这些年不知让兵部那些堂官捞了多少银子。

    “文官误国，皆可杀也！”

    刚要转身进龙舟舱里小憩，忽然听见背后传来隆隆马蹄声。

    朱由检疑惑不解，这时周皇后身边的小太监上前行礼道：

    “皇爷，皇后娘娘让奴婢问一下，外边乱糟蹋的是何事？”

    崇祯不屑一顾道：“几个天津卫青皮闹事，回去告诉皇后娘娘和张皇后，让她们不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