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起天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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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清醒

    何三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仿佛长达接近三十年的梦。

    在梦中,他不叫何三。双亲健在,曾遭受过令人抓狂的基础教育,经历过人人谈虎色变的三年模拟五年高考,也接受过高等院校的系统教育。

    正是年少轻狂发愤图强之时,却因常年积劳任怨,落下了无穷的病根。

    终究还是抗不过上天对人体脆弱的生命考验,在一个普普通通的蓝天白云下,回家途中被小小的车祸便带走了灵魂,仅留那无用的躯干给家人徒增悲痛。

    粉碎的躯干无法重圆,但对于生命的执念似在为那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不断哀鸣。使其意识横跨无尽时空,最终落户这宽宏世界中渺小的一个角落,融入一个初生的婴儿脑海中,后来这婴儿有了一个名字,叫何三。

    自从三年前开始脑海意识苏醒,何三才像刚睁开双眼的婴儿,跟普通的小孩一样认人,识字,开始接触这个奇妙的世界。

    但只有他知道,是两天前的那个夜晚,那次奇妙的灵力冲击才使自己正式清醒,其中的玄妙无法得知。

    但自己却很清晰的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比真实的存在,不管是那梦中的二十多年,还是这具八岁的躯干所经历的几年记忆,都在自己脑海里清晰呈现。

    浑噩中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大叔似在给自己把脉,看其神情似是郎中。但一身青蓝剑袍显得其气质不同凡响。

    视线微转,青袍郎中身后站着的却是落雪仙子跟何老头。察觉到何三的动静,郎中大叔松开他的手腕,将其放入被中。方才说道:“已无大碍,但这几日需静养观察。”

    旁边的落雪仙子急忙施礼道谢:“幸得师叔出手相助,若非师叔,雪儿此刻尚不知该如何自处。”

    一旁的何老头也赶紧上前施礼:“清玄真人的大恩大德,我何家永世难忘。”

    青袍郎中,也就是清玄真人虚扶两人,微笑着说道:“这小子命大,加上雪儿那颗九转还魂丹,助他稳住经脉,消散体内灵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何老头转向落雪仙子重重施礼:“感谢落雪仙子的灵丹妙药,相关花用,我稍后补上。”

    听闻何老头如此说道,落雪仙子反而更加无地自容,别人花费了大价钱请自己为其孙子起灵冲脉,结果落的如此下场,自己不过喂了一粒灵丹,虽然价值不菲,但总比不上一条人命珍贵。但愿他日后还能重新起灵,否则这辈子自己更加难安了。

    稍稍欠身免受一礼,正准备回绝何老头的心意,却见旁边的何三准备挣扎起身,落雪仙子赶忙上前按住他:“你心神受损尚未痊愈,此刻不宜乱动。”

    何三顺势重新躺下,但眼中的期待不言而喻,太多的疑问想要咨询,但话到嘴边却因身体实在太过虚弱,最终无力发声。

    这幅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意,但修行人性情淡薄,唯有作为血脉亲眷的何老头才最是伤心:“三儿,无碍,不过是起灵失败罢了,你好生歇息,待康复后爷爷再为你寻找仙缘。”

    闻言落雪仙子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师叔,却见师叔似有似无的悄悄摇头,便也只得轻叹不语。

    若说这府城内外谁还能助何三调整经脉,再启冲灵,眼前的师叔便是最合适的人选。境至金丹,本身对人体经脉,引灵入道的诀窍,早已非常人所能理解。何况师叔还是剑派内少有的主修长生功术的剑法修之一,若说其没有一定的把握,其他人更不用说。只是眼看师叔不愿再淌这趟浑水,落雪仙子便也不敢言语太多。

    从何三家里出来,清玄真人御剑飞行,落雪仙子紧随其后。

    待飞出足够远的距离方才找块空地停了下来,手起手落,一个圆形的隔音屏阵将两人笼罩其中,这才轻声对落雪仙子说道:“雪儿,可有疑问?”

    “雪儿不解,方才为何不让我与何三爷爷说明实情,即便不说,若能请师叔出手,也能为他孙儿再启仙缘。”落雪仙子施礼回道。

    仿佛对落雪仙子的疑问早已知晓,清玄真人目无光彩看着前方,似在思索,良久方才轻笑摇头。

    “这你有所不知,常人冲脉起灵,只需引导灵气冲破内府隔膜,使其与丹田照应,外通天地,内连丹田,便算入道。可照你所言,那日在你神识引导之下已助其冲破内府,本该外放灵气,成功入道,但却引起灵气倒逼反噬,这可是闻所未闻啊。某修道至今愈五百年,从未听闻如此有双重内府隔膜的怪事。”

    “若是派内老祖出手,是否有法可解?”落雪仙子若有所思,却被清玄真人呵斥打断。

    “荒唐,一介凡人能否入道都尚未可知。此事固然有你不当之处,但修仙之道,本就与天争命,一切生死自有天定,你何苦自责一人独揽。”

    “可雪儿终究不忍,雪儿自请为凡间万民引灵入道,万不能看着他人因我之过失害人仙途无望;况且,道馆乔迁在即,若此事不能妥善处理,于我道馆名声无利。”

    对何三,落雪仙子始终心存愧疚,此时也顾不得上尊下卑,出口反驳道。

    闻言,清玄真人陷入沉思,久久不语。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唉,容我想想。”

    说罢撤去屏障,飞剑平地化鸿,疾驰而去。

    落雪仙子驻在原地,眼望何三家中方向,心想自己已别无他法,只待师叔佳音了。

    数日过后,何三精神已恢复过半,对于这几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坦然接受。一觉醒来,虽如隔世,但美好的生活依旧,重获新生,再也没有比这更值得兴奋的事了。

    何况这世界充满玄妙,自己如此得上天眷顾,古人皆言:祸福双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典故,自己听了几百遍。如今连复活这等离奇的事情自己都经历过了,又有何看不开。

    匆匆用过早饭,开启美好的一天。

    穿过大院,直奔前店,看见何老头跟伙计崔宁正在摆放店内灵阵,随口喊了句:“阿爷,我找李子祥去了。”

    说完便出门右转,留些一脸诧异的何老头跟伙计崔宁。

    何老头尚未反应过来,旁边的崔宁大感疑惑:“掌柜的,刚才是...三哥儿?”

    不仅崔宁疑惑,何老头也想不通,三儿从未如此,以前见人一板一眼,礼貌中显得有点胆小。现如今反而,像换了个人,变的心胸过于开阔了一些。难道是起灵失败,冲坏了脑子?

    想到这个,何老头快步出门抓住何三,急切问道:“三儿,你没事吧?”

    “啊?没事啊,怎么啦。”何三不解的看着何老头。

    “那你为何叫我阿爷,以往不都叫爷爷吗?”何老头不放心的说道。

    看着眼前这位老人眼里满是关切,何三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不知如何表示,这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血缘亲眷,年逾八十,尚在为自己操劳内外,自己的丁点异常都紧张无比。

    何三抬头看着何老头,咧开嘴角,想让气氛便的更轻松一些,但想了想又不合适,便一脸认真的说道:“因为我发现叫阿爷比叫爷爷亲切。”

    “三哥儿,你真的没事?你不是冲灵失败了么,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旁边赶上来的崔宁冷不丁防的来了一句,却也引起何老头的同感,对啊,常人冲灵失败,早已心死如灰,虽不至于自寻短见,起码也是毫无精神,反而三儿像没事一般,令人不解。

    “那又如何,阿爷那天也说了,待我康复,会替我再找仙缘。我又不是不能再次冲灵,这有何担心可言。我若寻死腻活,你们也太小瞧我了。”

    对于何三的乐观,何老头是意想不到的,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真能找到能再助他起灵的机缘,自己就算舍掉这份家财也在所不惜,但天意难测,自己实无办法。不过现如今也挺好,起码孙儿没有因此变得颓废,虽说性格更加开朗,但如他所说,阿爷确实比爷爷叫的亲切,想通了这点,何老头便也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