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第一部之秦陵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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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历史的谬误

    走到这里还没有看到能够完成此行任务的一点迹象,廊道为什么在这里转向了上面一层?南侧的漏点究竟在哪?焦急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有走过前面廊道的经验,几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前行数步,耳机里传来骆敏的声音:“你们过来吧。”

    尚冬疾步走到骆敏身边,只见廊道两侧又有了新的发现。两排巨大的“书架”紧贴廊道边壁而立,顶高几近廊道顶端,“书架”两侧各立有与前相似的木刻人偶,共4个,个个低首垂目,躬身而立,只是服饰、发饰有所不同。

    罗刚和徐洪林也跟了过来,同时手电光扫到的“书架”上,只见书架长约8米,深约1米,共4层,每层间都架满木简、竹简、木牍、书函几无空隙、“书架”造型简洁,不雕不饰,稳健厚重,结构横平竖直,材质略有反光似乎是青铜。

    尚冬顾不得许多,径直走向其中一个木刻人偶,小心托住腰间玉牌在灯光下细看,只见玉牌正面刻有“尚书仆射”四个字,背后饰有一羽长尾鸟。

    徐洪林问:“秦始皇的图书馆?”

    尚冬没有回答,急切切走到右侧一个码满木质书函的“书架”前,取出毛刷拂去其中一个书函上的浮尘,书函正中隐约能辨识出三个墨书秦隶“顾輿圖”。他轻轻抽出涵盖看后又轻轻合上,又用毛刷拂去紧邻一个木函的浮尘,这次是四个墨书汉隶“中山輿圖”,尚冬又轻轻打开看了看,之后他又看过三个木函。

    骆敏也急问:“尚老师,这是……?”

    尚冬仍没有作答,只是步伐加快又走到对侧的一个堆满竹简的“书架”前拂尘探查,毛刷过处,竹简卷首显现三个字——“刑名令”,尚冬动作很快,又拂去另一卷竹简浮尘——“楚律”……直到他走到了最后一列“书架”。

    七八分钟后,就在罗刚等不及正要开口时尚冬终于脱下手套轻呼一口气,对着几人说:“小徐说的没错,这是秦始皇的私人图书馆,但应该只是一小部分”

    徐洪林急切地说:“冬哥,什么情况?”

    尚冬难掩激动,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后用尽量平静的口气说:“这书架上都是除秦以外诸国律法、地图和政令。”

    罗刚问:“没有秦的?”

    “没有。”

    “那就是其他六国的?”

    “比六国还要多。”

    徐洪林问:“跟秦同时期的不就是六国吗?”

    尚冬说:“当然不是。”

    骆敏问:“与秦同时期的还有别的国家?”

    “除了齐、楚、魏、赵、燕、韩,还有中山、宋、鲁、卫,只不过这四个国家比起‘战国七雄’要弱一些,没有那么大的名气,就像‘春秋五霸’也不是说春秋只有五个国家,事实上春秋前后有上百个国家呢。”

    骆敏:“那些盒盒里头都是啥?”

    “写有‘舆图’的盒子里头就都是帛书、皮书地图,每一盒里头都有很多卷,我没敢取出来看,只扫了个大概。这些舆图涵盖各国,既有全国的,也有地方的。木简和竹简主要内容是各国法律条文和政府政令,有原书也有誊抄的,原书上面的文字我不大认得,誊抄的估计是为了方便秦始皇阅读改用隶书重新抄写了一遍。骆大哥,你别看这木简、竹简的一大堆,我估摸了一下,总文字量也没超过500万字,这也就只够秦始皇几个月看的。”

    罗刚说:“难怪你说这只是他图书馆的一小部分。”

    “除了卷数少的原因,还因为这儿只有地图、法律和政令,要是猜的没错的话前面还会有,就跟西边廊道的‘钱柜’一样,不会放在一处。这里也根本没有秦国自己的任何文字,这不太合理,应该放在别处。”

    罗刚说:“那咱们再往前看看。”

    尚冬事实上已经急不可耐,拉起骆敏便向前走,骆敏压了压尚冬因为激动甚至有些颤抖的手说:“尚老师,下来之前咱们可立过规矩,要跟在我的后面。”尚冬无奈只得按捺住自己的心情跟在骆敏身后亦步亦趋。

    果然,走了大约50米左右,廊道走到尽头向左便拐过一个弯,跟西侧廊道与南侧廊道交汇处一模一样。向前再走了几十米,骆敏再次看到了两排巨大的“书架”分立在廊道两旁,大量的书简满满地堆在架上。

    这次不待骆敏发话,尚冬立即走上前去一番探查,等罗刚和徐洪林赶到时只看到尚冬蹲坐在廊道墙角,他激动地大口喘着粗气,胸廓一起一伏,久久不能平静。罗刚扶起尚冬,只见尚冬呼吸面罩内的面颊淌满泪水,他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将手抚在尚冬的背上,等待他平静下来。

    终于,见尚冬有些平复,罗刚问:“想必这些更有价值?”

    尚冬点点头,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这些书全都是无价之宝!”

    徐红林问:“都是些什么书?”

    “是诸国的史书、祭祀和卜筮。”

    “不是说秦始皇‘焚书坑儒’把六国史书都烧完了吗?”

    “我想现在可以确定‘焚书坑儒’就是个谣言了。”

    “司马迁又错了?”

    尚冬点点头,又几乎掩饰不住的笑:“司马迁被秦始皇摆了一道儿。‘坑儒’早都被证明了是讹传,但我猜‘焚书’可能真发生过,但从这儿看,”尚冬扬了扬手中的一卷书简说,“这就是秦始皇为了统一朝野思想执行的假行动、障眼法的证据,真正的六国文献都被他藏了起来。”

    没等其他人问,尚冬指了指书架说:“这上面有赵的《世》、齐的《纪年》、鲁的《上德》,都是些国史,也有各国的地方史传,还有各国祭祀的祭文和占卜的卜文,没看到的还有更多。”

    罗刚问:“这些是什么?”

    尚冬答非所问:“有谁看过《竹书纪年》吗?”

    罗刚和骆敏摇摇头,徐洪林说:“听说过,没看过。”

    “《竹书纪年》是春秋时代晋国和战国时代魏国的一部编年通史。我想我们都听说过‘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句话吧,意思是史书中历史真相都被写作者做了些有利于自己的一些修改,包括像二十四史这样的正史。

    《竹书纪年》是唯一一部后世发现并且流传下来的诸国史书,记录年代久远,上至夏商周,晚至春秋战国,其中记录的很多历史事件是跟‘正史’完全相悖的,是十分重要的历史文献。在后世史学家看来《竹书纪年》载写的很多历史事件更符合逻辑所以判断为可能更符合历史真相。

    春秋战国的很多国家历史远比秦国久远,国史修录也更完备,各国史书由于独立成书,所以可以互相参考、印证。另外,祭祀和卜筮是当时非常重要的国家行为,只有大事发生才会进行,这些文献又会是历史事件的重要佐证,象我刚才看到的《世》、《纪年》、《上德》这些就是诸国不同的史书或者贵族谱系。这些文献的价值超过了近百年所有考古发现的历史贡献总和!”

    “啊!”尚冬的结论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没错,这些文献的研究将会完全改变我们对先秦历史的认知,对中华文明的认知,甚至对世界文明的认知,‘夏商周断代工程’在这个‘书架’跟前一文不值!”尚冬似乎意犹未尽:“我们之前的信史尽管久远,但来源单一,孤证不立,但有了这些,”他指了指“书架”,“我们才可称得上拥有真正的、无可辩驳的信史!”

    骆敏吃惊地问:“这些书比铜车马,比兵马俑,比前面的将军立像还贵重?”

    尚冬笑着说:“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兵马俑、铜车马、百戏俑这些,只不过是秦始皇的普通陪葬物,所以都远远地在封土外埋着,就算是刚才看到的青铜将军立像,做得再好也不过是技术层面的事情,跟这些书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我的神呐,铜车马还是普通陪葬物?!”

    “没错,秦始皇车队规制上属于‘大驾’,九九八十一辆,现在出土的铜车马在车队里属于小角色,他本人坐的规格比这高多了。”骆敏惊得嘴巴半天合不起来。

    徐洪林问:“老头干嘛把这些别国史书藏起来?或者说假模假式地装着烧了,然后悄咪咪地留给他自己个儿看?”

    尚冬说:“所以说历史有意思啊。史书上没写,这也只能推测,先说‘烧’吧——秦封国很晚,祖先在周王室是给天子养马的,地位就好像天庭里的‘弼马温’,可能秦始皇觉得没面子,烧了别家的史书好在自家的史书里拔高他赢姓赵氏;如果给人养马的说法是其他国家为了贬低秦国编的,那么在秦始皇看来就是造谣中伤,属于异端邪说,当然要烧。不管哪种,烧了老百姓就看不到了,便于统治嘛。

    再说‘藏’——秦始皇崇尚法家,法家推崇愚民政策,但同时他又是个求知若渴的人,他可以愚民,但不能愚自己,他不允许别人知道真相,但不允许自己不知道真相。他把这些书藏起来放在自家的私人图书馆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死了也要带到地下慢慢看。”

    徐洪林笑:“冬哥,你还别说,这推测还真合理!”

    罗刚看着书架里的简牍出神,用指尖擦了擦一册书简的表面,“这都是竹子和木片啊,简直跟新的一样,不知道怎么保存下来的。”

    尚冬说:“罗队,记不记得以前跟你说过,静定的空气环境是保存这些有机物的关键。”

    罗刚突然抽回了手说:“还漏气着呢,赶紧的,咱们往前走吧,不然这些书就保不住了。”

    尚冬刚一直沉醉在这些伟大的考古发现中,突然被罗刚当头棒喝,“对,对,抓紧时间往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