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草
夭夭在顾漓院中的偏房住下,终日无事,便翻翻她的书。
书架上大多皆与草药相关,其余史书话本也分门别类妥帖放置,她住下倒也不觉无聊。
顾漓见她手中是本讲解药草的卷宗,便兴致勃勃地走到她身边坐下,顺着夭夭手中那本书讲起来。
还找来她亲手晒好的药材,铺了满满一桌子。
夭夭睁大了眼听着,心中愈发惊奇,她扒拉着药材道:“这些功效可都经过试验了?”
顾漓点了点头,“你手中的那本卷宗,都记着呢。”
夭夭再次翻开手中的书册,发觉这原是顾漓的手记,字字句句皆灌注心血。
汀兰山脉绵延百里,高余几百丈,其中气候多样,各坡皆不同,倒是能给不同的植物提供不同的生长条件。
顾漓讲得口渴,起身走向窗边,猛灌了一大杯茶水,猛然想起今日来寻她的目的。
顾漓又为她也倒了杯茶,走回她对面坐下。
“原来你师兄就是文帝亲手送走的祝国大公子。”
夭夭接过茶盏,道了声谢,示意顾漓继续说下去。她也好久不曾得到成辞的消息了。
“文帝一封帛书自山寺送入祝国宫中,要璋帝立成辞为太子。你师兄有的忙了。”
这变故来得太快,她理了好一会才把祝国宫中的关系理清。
夭夭蹙眉抬眼,“璋帝会听他的?”
“帛书并未密发,没等送到宫中传言便已经沸沸扬扬了。外患仍在,总不能放任朝局动荡下去。璋帝虽平庸却不昏聩,如此两派各退一步,皆大欢喜。”
顾漓侃侃而谈,夭夭托腮静听,频频点头。
“看来汀兰城也不如传说中那般出世。”
顾漓展颜,“有几国联手闯山的经历在先,不得不做到知己知彼。”
这便是另一段历史了,若要细细说起来,能讲上一天一夜。
夭夭点了点头,顾漓见茶水见底,起身欲取茶壶。
她绕过桌子,走到夭夭身边,“近日可觉腿伤好些了?”
夭夭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已经可以自如行走了。日后姐姐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夭夭在所不辞。”
顾漓拿着茶壶回来,闻言眼睛一亮,“还真的有,我尚需要一副药引,只是我毫无武功,想取来难如登天。”
“是什么?”
“雪狼心。”
迎上夭夭疑问的目光,顾漓解释道:“雪狼只生活在钟山,需先过九越后入祝国才好。明日我便找父亲要地图来。”
夭夭应声,听闻祝国,心中又担心起了成辞。
也不知他可能应付朝堂之事。
顾漓递给她一块玉佩,“这玉佩成色尚佳,能换好些吃食,权当做你的路费吧。”
夭夭诧异抬眸,“拿这个换?”
顾漓点了点头,“难道外面不可以吗?”
夭夭笑开,“倒是可以,只是以物易物之法,几个朝代前便不常用了,如今的交易,是要用官府所制的金银之物的。”
顾漓抿了唇,将玉佩塞给她,“山中金银倒是不多……总不能叫你白跑一趟,拿着吧。”
算着时间快到了,顾漓去厨房取来煎好的药递给夭夭。
这药苦,可夭夭面上无一丝不虞,仰首一饮而尽。
顾漓在心中暗暗佩服,开口道:“倒也不急,等你将养好,我亲自送你出山。”
第二日顾漓急匆匆敲开夭夭的门,她手中拿着卷好的地图,兴致冲冲地道:“父亲倒是提醒了我,这药除了内用还可外敷,我已准备了药汤,今日开始便边服活血化瘀的药边泡汤吧。”
夭夭眨了眨眼,“好。”
她将那地图随手放在屋中案上,走到夭夭身边牵起她,“我院中有一石潭,引自山上温泉,终年可用,快随我来。”
两人的院子相距不远,不过片刻便绕到了那小石潭。
此处静谧清幽,院外树木高大茂盛,将刺目的阳光遮了七七八八。
淡淡的药香萦绕,近日山上天渐渐凉了,这石潭上便起了薄雾,当真如仙境一般。
夭夭只着一身素白中衣,轻轻迈步进去,暖意袭人,直叫四肢百骸都跟着松散下来。
潭中洒了许多药草,可水依旧清澈见底,她靠向身后山石,阖目养神。
顾漓站在几步外,见状也颇为满意地笑开,“需得泡上小半个时辰,若有事唤我便是。”
“确实有事。”夭夭侧过头去缓缓睁眼,一缕发丝自石上滑下落入水中,如墨洇开。
顾漓似是微怔,“什么?”
“有关我的身世,城主的故友。”
顾漓以拳击掌,“啊!你问这个!我光顾着药汤忘记了。如今得到的消息是那人上月出了海,我们的人去晚了一步,父亲说便当这里是你的家,安心住下便是。”
夭夭敛下眉目,轻轻点头,“姐姐可知道与那人有关的分毫消息?”
顾漓摇了摇头,“确实不知。从前并未听父亲提起过这样一个故友。”
夭夭静默下来。
顾漓坚定道:“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你仍是夭夭,这便够了。一个姓氏而已,若你不嫌弃,便做我的亲妹妹也好。”
她这话实在胆大放肆,全不在意血脉干系。若非汀兰城这种出世之地,也养不出这样的姑娘。
不过倒是合夭夭的心意。
夭夭抬眼,对她展颜一笑,“谢谢你。”
“自家姐妹谢什么。”顾漓摆了摆手,“你泡着便是,我要去照料前院那些草药了。”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飘来一朵云遮住太阳,天阴下来,夭夭再次睁眼,起身抬步走出石潭。
她拎起叠好的衣衫一角披在肩上,发尾仍在滴水,落在绸缎上如绽开的寒梅。
她看了眼放在池边的鞋子,随即缓步走过。
经过前院时,顾漓正拎着水壶俯身仔细查看着药草的长势。
夭夭抬了抬嘴角,并未去打扰,一路走出城主府。
城中家家户户敞着门,欢声笑语阵阵传来。
两人正隔着篱笆院子笑谈,见到她有一瞬愣怔,随即问道:“这位姑娘倒是面生,怎么从城主府出来?”
夭夭忽然被提及,思索了一番该如何介绍自己,“我……”
“这是夭夭,是我的妹妹。王二哥,李叔,今日怎么如此得空?”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夭夭回过身去,见顾漓不知何时追了出来。
乌云飘开,阳光再次洒下来,将顾漓的眸光映得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