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难以治愈的骑跨伤
韩琳伸了伸懒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但现在,我更想说的是怎么改革的事情。”
毕竟,韩琳觉得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诏狱,都是个问题,还是谈一下改革的事情,比较靠谱。
吹牛多简单,找土豆还得动腿。
土豆虽小,但事情大,她可不想强行改变时间线,万一又被系统判违规,那她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至于土豆,乖乖等嘉靖自己去弄吧。
“那老弟说的改革,是指哪方面呢。”于谦倒也识趣,见当事人不想说,顺坡下驴一样的顺着韩琳的思路往下顺。
韩琳顿了顿语气,继续假装高深莫测的说道:“攘外必先安内。”
“安内,一是安人心,二是安经济,当然,经济不稳,人心浮动,人心不稳,经济又难以发展,所以需要相辅相成,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于谦急忙问道。
“必须要让改革这件事,本身就有利可图,得利者越多,变革就越顺利。”
“嗯,有道理。”
“而且,不能一下子就用力过猛,要像抻皮筋一样,循循渐进。”
韩琳怕狱友大叔不知道皮筋是什么,于是两只手抻着一块既有弹性的鸡皮,给他演示了起来。
于谦表示不懂:“这是为何啊。”
“原因很简单,不管是宋朝时候的王安石变法,还是再早之前的商鞅变法,凡是变革就会有反对,都容易步子迈得太大,造成骑跨伤。改革也是一项技术活,非常考验当权者的韧性。”韩琳说着变法,还不忘给于谦科普了一下医学小常识。
于谦虽然也纳闷,这个骑跨伤是什么意思,但此时的他,更关心大明的未来走向,若真如韩琳所言,那大明的一滩死水,岂不是可以被盘活。
此时的于谦,正渐渐的被韩琳这个洗脑大师,给反向洗脑着。
“那该怎么办?”
韩琳不紧不慢的说道:“先改主体经济!土地!”
“大明的大部分经济,还是来源于土地,想要解决阶级之间的矛盾,就必须在根儿上进行改革。”
“现在的土地税收很有问题,丁银与田赋,不应以人头数量来纳税,而应该由田亩多少为征收依据。”
“为何?”于谦不解的问。
古代的人头税,也叫丁税。从六岁开始交税,但是只交一半。等孩子到了束发之年,便要和成年人交一样多的税了,一直要交到五十五岁才可以免除。
六岁就交税,听听,在该尿床的年纪,就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这种税收政策有很多弊端。”
“盛世还好,到了灾荒战乱之年,很多老百姓就会隐藏新生人口。而官府或藩镇军阀有时为了敛财,会把人头税的起征点降到四岁、两岁,甚至是刚出生的人类幼崽身上。”
“这就会造成老百姓,连生孩子的欲望都没有了,因为就算生的起,也养不起。”
“全家几口人的人头税,对于本来就是挣扎在饥饿边缘的无地农民来说,是一笔非常巨大的负担。遇到狠心的地主,田租收得多,辛辛苦苦一年下来,能把一家人都养活就不错了。”
“可老天爷的心情谁能预料,那时候也没天气预报,万一天时不利收成不好,百姓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人心极度不稳,这也是造成改朝换代的重要原因之一。”
也不管于谦能不能听懂,韩琳继续用她的填鸭式教育方式,卖力气的给于谦讲着。
韩琳坐起身,拿起最肥的一只鸡腿说道:“大户人家人多,土地也多,不在乎这些丁税,而且即使人头税再多,也可均摊到佃户和租农身上,对地主并没有什么影响。这样就会导致,农民越种越穷,地主不种地,反而越来越富。农民买不起地,而地主的土地越买越多,这就是土地兼并严重的原因。”
用吃剩下的鸡骨头,一边摆一边分析,给于谦上了一堂形象生动的沙盘课。
于谦捋着胡子若有所思,肯定道:“嗯,的确是这样。”
“大明的老百姓啊,是最容易满足的老百姓,只要有一口吃的,也会安心种地。但是,如果一个农民对土地失去了信心,那他还会安心种地吗。”韩琳继续道。
“恐怕不会了。”
底层出身的人,更能体会到百姓的不易。
“而且,当老百姓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你想想,他们会做什么。到时候,若有别有用心的人,给他们一口饭吃,你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官逼民反?”惊讶之余,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了于谦脑海里。
而韩琳很满意狱友大叔此时的反应。
“明朝以前的土地制度一直是这样,但是,一直这样做,不代表就是对的,时代是在进步的,规矩该改也得改。”
“所以,土地改革,应该将丁银,并入地亩征收,改为以地亩数,作为征税的主要依据。地丁合一,丁银和田赋统一以田亩为征税对象,既明确了税收的目的人群,又简化了稽征的手续。”
于谦拍手叫好道:“韩琳老弟,这是好办法啊!”
这样,地多的家庭,就要多缴税,而地少的家庭,就可以少缴。
“按照我说的办法改革,既能减轻了无地、少地农民的负担,又变相的增加了他们劳动的积极性,这样的改革有助于缓和社会矛盾、释放社会活力、促进生产发展。”韩琳像背课文一样的,背诵了一遍摊丁入亩的书面理论。
“我给这个办法起了个名字,叫摊丁入亩。”
远在250年后的雍正,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这下,算是彻底把于谦给忽悠瘸了。
“摊丁入亩?好名字,好办法!”隔壁的朱祁镇拍手称奇。险些失态的喊出声音,还好及时抓住了一旁垂手站立的马顺,将这股力量给泻了出去。
这把毫无准备的马顺给疼的,就好像吃了芥末一样,瞪大眼睛,紧咬牙关。
镇抚使大人强忍着眼泪,小声憋出四个字:“谢主龙爪!”
大明的基层贫苦百姓,本就少有土地,人多地少,他们终其一生的忙碌,拥有的土地不足全数的十分之一,剩下的十分之九的土地,都掌握在权贵和豪绅还有大地主们的手里。
连资本家引以为傲的二八定律都达不到。
如此不公平的土地分配,真的是富得流油,穷的会死。
可想而知,此时的土地政策,并不能让国家有良性发展。长此以往,百姓岂有不反之理。
旧元丧钟,犹鸣在耳。
朱祁镇感慨,这个摊丁入亩的方法,既可以减轻平民百姓的负担,又加大了对上层贵族及地主豪绅们的制约。堪称一箭数个雕。
公平,合理,符合民情人心,简直太好了。
这一趟,没白来!
皇上对这个玩世不恭的韩琳,更加好奇了。
不为商,不入仕,这个韩琳到底图的什么?
如此栋梁之材,到底是哪个混蛋把他抓进诏狱的?
盛怒之下,皇上瞥了一眼马顺,这把镇抚使大人给吓得,差点原地去世。
此人的学识堪称翘楚,若入朝为官,朕可用之,若不可用,绝不能让其流入他方势力之手。那一刻,朱祁镇的王者气息之盛,犹如朱棣附体。
还不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的韩琳,依然在开心的忽悠着于谦。
“只可惜,你家朱祁镇恐怕来不及改革,就先自身难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