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无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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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留宿

    也不知哪来的力量,李夏言飞起一脚竟直接踹断了手臂粗细的门闩,接又是一脚直接把大门踹开。

    “胡瑶!!”他大声喊到,随即他就看到了不远处大树旁少女的身影。

    树下的胡瑶听到喊声,转过身来,“怎么了方道长?”

    李夏言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我刚才叫你,怎么不答应?”

    “嗯?我答应了啊。”

    “不是刚才!我在那院子里喊你时,你怎么没答应?”

    胡瑶看着面前神色激动的年轻道人,却更加的困惑了,“你喊我了?我没听到一点声音啊。”

    李夏言气的快吐血了,心想刚刚我那么担心你,喊了你两声你都不答应我,还以为你遭遇不测了呢结果你告诉我你没听到?

    李夏言还想再争论两句,可刚开口就看见从胡瑶身后的树影中伸出了一只枯黄而苍老的手,忙把胡瑶拽过来护在身后,大声呵斥道:“什么东西?给我出来!”

    见年轻道人反手就去摸武器,胡瑶连忙拉住了他,“方道长你冷静些,这位是青林岗的村长!”

    “村长?”李夏言纳闷,手中还牢牢抓着铁锏。这从进村到现在一个人都没遇到,现在突然冒出来个村长,估计十有八九是有问题。

    伴随着拐杖点地的声音,那枯黄手臂的主人也从树后走了出来,蓄着山羊胡的老脸上多少有些不悦。“你这后生真是好没教养,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李夏言警惕地看着这个骨瘦如柴的老者,他身上的蓝布大褂洗的发白,看上去与正常的老人没什么不同。渐暗的天色下,老人深陷的眼窝和消瘦的脸颊使他跟个骷髅似的,让人看了心里发毛。

    “你是村长?怎么证明!”此话一出,那老者的脸更是黑了几分。

    胡瑶连忙上前挡在两人中间,对着年轻道人说:“方道长你别这样,杨村长已经同意我们今晚留宿在村中了。”接着又一脸歉意的对着老者说:“实在不好意思,这位道长今日一路奔波,着实是累了,这才有些警惕。”说罢,还偷偷拉了下李夏言的袖子。

    反应过来的李夏言收回铁锏,对着一脸不悦的老者拱了拱手,“在下灵官殿弟子方安来,见过杨村长,若有得罪,还请您见谅。”

    两人这一唱一和,那杨村长的脸色才算缓和了下来。

    “哼,你们两个外乡客,随我来吧。”村长的目光在李夏言的道袍上停留了几秒,才领着两人向村里走去。

    当走到村中央的一颗大杨树旁时,村长让两人稍等片刻。李夏言抬头一看,见那杨树的树干上绑着粗细不一的红绳和黑绳,南面的树梢上还悬着一个人头大小的铜铃,而杨村长伸手抓住那黑乎乎的铃索敲了起来。

    与平常的铃铛声不同,这铜铃发出一种扎人脑袋的刺耳声音。足足敲了七下,伴随着铃铛敲响,原先死寂无人的村子开始有了响动。原本每家每户都紧闭的大门此刻都打开了,有村民从中走出,有的互相打着招呼,有的则是站在自家门前好奇的打量着身穿道袍的李夏言和一旁的胡瑶。

    “这……”李夏言有些吃惊,他原先还以为这村里没人呢,每家每户都关着大门,怎么一听到铃声就出来了?一瞬间,他想到了湘西赶尸人那种摇铃唤尸的行为,右手不自觉的去摸背后的铁锏,好在这时村长的话打消了他心中的疑惑。

    “两位客人莫要惊慌,这是我们青林岗上一辈传下来的村规,名为‘食禁’,所以刚才我们青林岗的村民并不是不想搭理两位,而是方才恰好是食禁的时间,碍于村规,这才不方便与两位交谈。”

    “食禁?”李夏言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宵禁夜禁他倒是听说过,那这食禁难道就是单纯的吃饭时不能出门?

    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规矩。

    “那么杨村长,方才我在村口看到一间房子,明明里面没有人,但为何桌上却有饭呢?”李夏言说出了心中的疑虑。在他看来,这个村子多少还沾点古怪。

    “你说的是那村口元家的房子。”村长从袖口口里掏出一柄黄铜烟斗,点上之后美美地抽了几口,连下巴上那一撮山羊胡子都翘了起来。

    “那户人家是从外面搬来村子里的,搬来之后,他们就出银钱买下了村口的那间空房子住了进去。”

    “后来,那户人家遭了些许变故,一家三口就……失踪了。”

    “失踪?”胡瑶和李夏言对视一眼。

    “是啊,失踪了。”村长悠悠地吐出一口白烟,烟雾笼罩下的老脸看不清表情。“啥东西都在,连银子也在,可就是人没了。听闻消息后我带着村里的青壮找了周围六七里地,却连根毛都没找到,最后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想着今天是上祀节嘛,我就安排村里人弄了点吃食,也算是给他们过节了。”

    李夏言听完,隔着衣服碰到了怀中的饼,只觉得意义非凡……感情这属于坟头上的东西啊。

    “你们两位应该还没吃饭吧?等一会到了住处,我差人给你们送点吃食过去。你们是暂住的外乡客,第一次来倒也顾不着我们这些规矩。”村长把烟斗往手心里一敲,抖掉里面的烟灰后又塞到了袖子里。

    “多谢杨村长了。”看着眼前驼背的老人,李夏言神色微动。

    又走了没多久,一位妇人抱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迎面走来,那小女孩一见到杨村长就奶声奶气的喊道:“爷爷!”

    “哎,我的小妞妞哟。”杨村长见到小女孩脸上顿时乐了开了花,从妇人的怀里接过小女孩,用枯黄的手指捏去了小女孩嘴角的饭粒,“小妞妞,今晚吃饱了吗,你阿妈给你做的什么呀?”

    “阿妈给我做的鱼汤!鱼是阿爸从河里抓到的,好大好大一条呢!”红润可爱的小女孩说着张大了手臂,看来是想给爷爷比划比划那条鱼有多大。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乐得合不拢嘴,又用手指轻轻挠了挠小女孩的鼻尖,才把孙女交还给妇人。“琴儿啊,你回去再弄点粥菜吃食,一会儿端到西屋里给这两位客人吃。”

    “是了,爹。”那妇人答应下来,抱着小女孩又回家去了。

    李夏言见妇人没有多问关于食禁的村规,想来是因为村长不少接待像他们这样的外来人吧。

    “两位,就是这儿了。”又走了百来步后,村长指了指前方的黑瓦房,“你们二位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说完摸出一枚黄铜钥匙,打开了门上挂着的黑锁。

    “这西屋本来是我自家的仓房,还请两位不要嫌弃。”村长点燃了油灯,照亮了墙角的干草垛。

    “怎么会呢杨村长,您能让我们两人留宿一晚还安排饭食,我们真的感谢您还来不及呢。”李夏言真诚的抱拳行了个礼,他发自内心的觉得面前这个老人真的挺好的。

    “客气客气。”村长说完猛地一拍脑袋,“哎呦,我这真是老糊涂了,我说你们啊。”他看着面前的年轻道人和一旁的少女,“你们是两口子不?老汉我忘了这西屋里只有一张床了。”

    此话一出,李夏言便愣住了,刚要否认,就只听一旁的胡瑶连忙摆摆手说道,“不碍事的杨村长,方道长其实是我远房表亲,我俩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张床挤挤就行了。”

    “啊…是啊,杨村长,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睡干草垛上嘛,您已经挺费心了,就不用为这事操劳了。”虽然油灯的光亮很差,但李夏言还是发现身旁少女的脸上涌起一抹羞涩的红。

    也不知是不是李夏言的错觉,他也看到一旁老者眼角的皱纹里多了一丝笑意。

    “哦,那就好,那就好。”村长把黄铜钥匙和油灯放在屋中的桌子上,转身就朝屋外走去,可当走到门槛时他又突然站住了,转过头来,深陷到眼窝里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夏言。

    “后生啊,你当真是个道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