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无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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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元家

    夜间,一条弯弯曲曲的林间小路上,有两个身影围在路边的篝火旁。其中一个秃顶的胖子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捧着手里缺了口的木碗大口吃着什么。而另一个身后背着剑鞘的人,一身黑衣沉默不语,身下坐着一个蒲团,火焰的光亮照在他那硕大的脑袋上,在地上留下一道诡异的深影。

    拓跋胜两三口把碗里剩余的菜粥喝进肚子,又沿着碗边舔了一遍,这才意犹未尽地用肥胖的手背抹了抹嘴,然后非常自然的再把手背往那黑布鞋面上一抹,给那原本就油光发亮的鞋面更添了几丝光彩。

    “我说墨兄啊,你说这一带能人高手也不算少,怎么司里偏偏就挑了我俩来办这差事呢?”拓跋胜靠在他的红木箱子上,剃着牙缝里的菜叶,打了个饱嗝后漫不经心的向旁边一身黑衣的人问道。

    “不知道。”一旁的黑衣人倒是回答的干脆利落。“记得把火灭了。”

    “这是自然。”拓跋胜站起身来,两三脚就把地上的篝火踩灭。“话说墨兄,你不吃点什么吗?虽然差事要紧,但也不能耽误吃饭呀。”

    黑衣人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严肃的宛若石雕。拓跋胜搞不懂他到底在戒备着什么,而且他觉得黑衣人那缠满黑色绷带的脑袋似乎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这形意门的家伙怎么一个个都跟有病似的?拓跋胜看着眼前这个脑袋甚至比肩膀还宽的家伙,心里下定决心,以后除了公差之类的事,一定要离这群古怪的疯子远一点。

    拓跋胜把刚刚吃饭用的碗筷直接放回到箱子最底部的抽屉里,也不在乎那碗底还残留着些许粘糊糊的面疙瘩和菜叶。

    “不过墨兄,我倒是听小道消息说这几天各个道府路州县的大小镇守,都去护送新上任的御史令大人进京了,司里才精挑细选的把这差事交给了咱俩。”

    “是吗。”黑衣人听了这话,转着裹得跟木乃伊似的脑袋面向拓跋胜。

    “是啊。”拓跋胜得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长叹了一口气,“你说这官大就是好呀,光是走马上任都有专人护送,哪像咱们这,累死累活还是裤腰里揣着脑袋过活。”拓跋胜把箱子重新背在背上,箱子里传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和轻轻的呻吟声,把他原本就不直的腰压的更弯了些。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你此次的任务只需按照我的描述画一个东西就算成了,这对画仙门弟子来说,不算难事吧。”

    “原来是此等要事,多谢墨兄提醒小弟了。”一听这话,拓跋胜满脸堆笑,点头哈腰。

    他娘的,可算说出来了!低着头的拓跋胜眼神微动,也不枉费自己一路上旁敲侧击了这么多。他的心里总算是长舒一口气,怪不得司里特意点了名的让他来办这事,原来是让他画东西啊。

    可不禁他心里又担忧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让司里特意专门派了个形意门之人来给他描述,难道自己这双眼睛看不到吗?

    ……

    “你在这里和杨村长他们一起等着,我进去看看。”

    “嗯。”胡瑶点了点头,乖巧的像个小媳妇儿。

    “后生,可要当心啊,万一有啥事就喊大伙!”

    “放心吧杨村长,我自有分寸。”李夏言一脸严肃地看着身后的青林岗村民,而后再次站到了村口元家的大门前。

    推开木门,李夏言端着纸罩烛台站在元家的院子里,这一刻他比回了自己家还轻松,别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几乎快要笑出声了。

    原先还以为杨村长请自己帮忙的是啥要紧事呢,结果就是元家屋子里那一桌子贡品被什么东西给动了,连饼都撕成了两半。这杨村长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里面,所以才特地请自己这个“道士”来调查一下。

    元家桌子上的那些贡品被动了,是什么东西干的他李夏言当然清楚,甚至他还知道现在有两个饼在还罪魁祸首的胸前里揣着呢。

    想着亏自己刚才还满头大汗的把道士的包袱翻了个遍想看看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可只有十几张黄纸和两三本经书,书上的字好像不是汉字,反正李夏言不认得。

    那时候他是真慌了,想着万一碰到个真家伙可怎么办,但思来想去觉得已经答应人家的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实在不行找个借口直接开溜也成,可当他听到杨村长要请自己帮的是这个忙的时候,脸上直接就绷不住了。

    李夏言当然不会把真实情况告诉杨村长,自己不说出真相而答应帮忙,这样可以还杨村长今晚让他们留宿在村中的人情,他虽然情商不怎么高,但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得的。

    土墙外的树枝在夜间的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地上是从树枝和树叶的缝隙中透出的星星点点的月光。

    院子里的黑狗还在冲着李夏言叫,李夏言悄了摸的把怀中的饼掏出来扔到地上,那狗一见有食物也就不叫了,狗嘴大张就吃了起来。李夏言看着专心干饭的狗子,心里涌出了一股想上去撸几把的冲动,可最后他还是遏制住了。

    李夏言装模作样地拿出铁锏,大摇大摆的就走向堂屋。推门,抬脚,进屋,比回自己家还熟悉。

    “小道士,有啥情况么?”

    “诸位放心,暂时还没有。”李夏言说完便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元家堂屋。

    借着手中烛台发出的光亮,李夏言成功地踢到了地上的板凳,脚趾传来的疼痛让他呲牙咧嘴。

    “这古代没电灯还真是不方便呀。”李夏言叹了口气,不禁感慨电能那足以划分时代的光明与力量。

    好了,接下来按照剧本,自己在屋里转一圈就能出去了,然后到外面告诉大家一切安然无恙大概是老鼠作祟后就能回去好好的睡一觉了,赶了一天的路谁要是还说不累那都是骗鬼的。

    正想着,李夏言放下碗筷,抬脚便要往屋外走去。

    “当家的,你吃饱了?”身后饭桌旁的女人问道。

    “嗯,吃饱了。”李夏言冲着妻子点了点头。饭桌的另一旁,胖嘟嘟的小男孩正鼓着圆滚滚的腮帮子,卖力的想把半张饼塞进自己的嘴里。

    他笑着打趣道:“儿子,一口气吃那么多,可小心噎着哦!”

    他走到院子里,夕阳金黄色的光亮从敞开的屋门洒落,给地上和他的脸上仿佛镀了层金。身后的堂屋里,女人站起身来收拾着碗筷,小男孩则正拍着圆鼓鼓的肚皮。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眼前的此情此景,李夏言这个没读过书的庄稼人,竟也忍不住吟了两句诗。

    清风吹拂着他的脸庞,一丝丝消除着在田地里劳作一天的艰辛。今年的庄稼长的还不错,估计年底又是个好收成。

    翠绿的树叶在头顶上哗哗作响,院子里的黑狗跑过来,亲昵地蹭着他的小腿,小尾巴摇的飞起。

    “哈哈,狗子是不是饿了?”李夏言蹲下身来抚摸着狗头,“放心,一会就轮到你吃了。”

    作为一个庄稼人的幸福是什么?只要是衣食无忧,妻儿双全,一家人无病无灾,这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李夏言站起身来,心情大好。

    突然,院子大门处传来敲门声。

    “请问有人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