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点。

    病房门再一次打开，何芸站到门口。

    顾晨咋舌。

    “何医生，你今儿跑的有点勤快了啊。”

    何芸一动不动的站定，看不清表情。

    但是白大褂掩盖下的躯体，却微微颤抖，长短不一的呼吸节奏显得极为洪亮。

    “顾......顾晨，我......我给其他护士都放假了，我能待在这儿吗？”

    顾晨一呆，随即明白了，即使自己怕的要死，依旧不想让其他人掺和其中，这或许就是人性的光辉？

    “进来吧。”

    这句话就好像某种天籁一般，何芸匆忙关上房门，双手死死抓住顾晨的手臂。

    “喂喂喂，男女授受不亲，你......”

    正要开玩笑的顾晨，却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感觉到那双手掌冰凉，因为太用力，而手指有些青紫色。

    “我......又做梦了，梦到你被拿锯子的人杀死，拼命对我喊什么，但是我怎么都听不清楚，对不起......对不起。”

    当何芸缓缓抬起头颅，顾晨才发现，她整个人因为惊恐而面目仓皇不定，眼眶红肿不看布满泪水。

    这才一天多，就让原本开朗、坚定、还是心理医生的人，心理防线崩溃、沦陷，可以想象，她究竟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原来，对一个活生生存在的人，用预言的方式‘宣判死亡’，才是最大的惩罚。

    不是所有人都是顾晨！

    如此轻易的告诉她这些事情，将她拉入这场旋涡，承受内心煎熬，是不是太残忍了。

    顾晨有些沉默，只是伸手让她靠在肩膀上，希望借此减轻她的惊惧。

    “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长久没休息，早已疲惫不堪，何芸是真的到极限了。

    仅仅过了片刻，便已经躺在顾晨怀里发出有节奏的呼吸声，然而过了不久，丝丝汗珠在额头浮现，牙关咯吱作响。

    顾晨轻柔拍打何芸后背，紧皱的眉头才逐渐松开。

    缓缓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时间，还可以再眯几个时辰。

    意识逐渐陷入深沉，在梦里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三点一线，吵吵闹闹，结婚生子，一切好像都变得很平淡，也很温馨。

    清风浮动窗帘，荡漾起片片波浪，绚烂的荧光灯散发出温和光彩，格外宁静。

    五感逐渐回归，瞳孔光彩聚集，入眼的是光洁的天花板，以及.......

    麻木！

    僵硬的右臂。

    好像失去知觉一样。

    正要动作，却突然发现了什么。

    匆忙间转头，便看到发丝有些凌乱，但呼吸平和，睡得宛如猫咪一般的何芸。

    记忆逐渐浮现心头。

    半夜闯入，哭诉着惊惧，最后两人相拥而眠。

    那是实实在在，能真切感受到的事实。

    但是对于顾晨来说，这一切却不亚于幽夜深渊中，孤寂的夜鸦。

    “我......没死？”

    “怎么可能没死？”

    顾晨的瞳孔闪烁迷茫、惊慌、复杂、混乱、以及不可思议！

    听到声音的何芸，眉毛轻颤良久，逐渐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先是恍惚片刻，随后好像发现了自己正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像惊弓之鸟一般跳了起来。

    惊恐声顿时传来，“你......你......你你怎么睡在我床上！”

    “我没死、我没死、我没死？”

    顾晨如今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没有理会何芸。

    又过了片刻，何芸终于弄清楚了情况，脸颊微微一红，但是顾晨的状态，却让她大吃一惊。

    “顾晨？顾晨？”

    手掌不停在顾晨脸上晃悠，瞳孔仿佛失去了焦距。

    “顾晨，醒醒！你怎么了？”何芸抓住顾晨的胳膊使劲摇晃，脸上冲满了焦急。

    顾晨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到何芸脸上，黝黑的眸子仿佛只剩下漆黑。

    “我没死？我应该死了啊？我为什么没死啊？”

    “没有袭击，没有电锯，也没有分尸，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觉。”何芸一颤，脸上逐渐布满苦涩，“我......也受到了你的影响。”

    这一刻，何芸竟然有些明白，顾晨为什么是‘特级’病人，或许这种不知不知觉中能让精神科医生相信，本该不符合科学的东西，就是‘特级’的最佳证明吧。

    “虽然你病了，但是相信我，我能治好你！我一定能治好你。”

    何芸格外坚定。

    ......

    清风流转，窗帘舞动，周围的人群忙碌，仪器灯光闪烁不断。

    如果是以往，或许顾晨会不停挣扎，不停重复着自己没病，但是顾晨此刻却是满目怪异，呼吸沉重。

    他觉得不对劲，但又没办法理清思路。

    就好像是一幕既定情节的剧目，在万众瞩目中登场演出，但是最终却突然偏离了既定结果。

    顾晨对于身旁涌进来的医生护士，视而不见，就好像是所有知觉都消失了一样。

    他不停回忆着过往。

    作为心理医生，碰到舒郁萤的枪杀循环。

    又在医院过道里和电锯混蛋的搏斗。

    杂物室中莫名失踪的人影。

    就好像是异常悬疑大片，不停在他脑海里闪过，难道这一切的一切是否都是真实的？

    “哪里才是现实，我对过往的‘既视感’猜测实际上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顾晨瞳孔轻颤，双手死死抱住头颅。

    肺部极具收缩，心脏咚咚咚的仿若打鼓。

    “对了。”顾晨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周围的医生，“密码......密码呢？”

    何芸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已经被固定在座椅上的顾晨，带着些许温柔的开口：“嗯，密码没变，舒郁萤也在接受治疗。”

    电梯的密码没有被更改，也没人受伤，一切都没变。

    “不应该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晨有些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上的额灯光，周围的医疗器械闪烁，在何芸的命令声中，灯光闪烁，电流大作。

    躺椅上的人影，抽搐、颤抖，格外恐怖。

    “何医生，1号病人的情况很糟糕，我们的既定治疗方案......有可能低于标准，这种情况我建议使用新药物阿发西克。”

    站在一旁的助手提醒道。

    何芸有些不忍，也有些踟蹰，但是过了片刻还是狠心道：“提高标准量吧，电休克每周5次，共35周，阿发西克标准量，加入治疗。”

    他的病真的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