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克覆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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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克祖道

    “哦!子明是条山路,沛明白了。可怪民又是何物?和那些羯奴一样,三头四腿耶?”典沛问。

    狸媪眯了眼眸,掩嘴笑道:“牛犊有趣地很,怪民中确是有些因身患残疾,所以肢体特异的。但大多如老妪和徐郎般,外貌如常人,只有些通鬼神、晓变化、制丹药机关的奇技异术罢了。依你们汉家《礼记》典故,统称为怪民。自古怪民便被视为天下乱源之一,自黄巾后官府监管愈严,所以怪民只能私下往来,交流结社,于凡人俗世之下自成一域。听说你们汉家官府中,也有高位者养怪民为门客,甚是虚伪可笑……”

    典沛后知后觉,瞪大眼睛问:“如此说来,狸媪不是汉人啊?”

    狸媪被他一问,不禁愣住,转而呵呵笑着连连摇头,显然是被典沛的迟钝逗乐了。但她也没再主动提及,自己究竟是何族何邦。

    徐焱心思不在这些奇闻轶事,更无心说笑,心事重重地问:“不知……可有除这邪祟之法……”

    狸媪面色转为郑重,掏出一札兽皮卷,其上写着某种无法辨识的文字。

    “此物是师传《博异经》,上载大小疫邪及异人异兽以百千计,皆有名字长相与特点,亦有各自所惧恶兽和祛除之法。只要知你身上邪祟是何物,理应不难。可阿母昨夜查了一宿,却全然没有找到与你身上邪祟特征一样的。此番事毕,我也得再回去请教我师再说……”

    眼看祛除邪祟的希望又一次破灭,徐焱垂头不语,典沛叹道:“难道真的该如子明外傅所言,他要在西凉边陲苟延一生才可……”

    狸媪一听,抬起骨杖轻敲典沛硕大的脑袋,说:“这是哪里话?凭徐郎身手,你的气力,还有你那小公子的家世,还不能护得徐郎找到解决之法?况且还有老妪帮扶,男儿家哪该说什么泄气话?不过徐郎外傅所言也该多想,毕竟灵陉稀有,有些个淫祀邪道,可时常惦记呢。如昨夜那三个羯奴,以其身雕青看,当是他们族中的鬼祭……”

    话及至此,徐焱脑中一闪,赶紧在地上划出黑袍活尸身上的标记,试探问狸媪:“这个标记,狸……嗯,你可识得是哪个邪道?”

    狸媪拧眉,欲言又止。就在此时,身后的公子建突然开始不安的扭动身体,嘴里也发出阵阵呻吟呓语。

    几人赶紧移步到他身边,就见公子建眉头紧锁,额上满是汗珠,嘴里不停嚅嗫。

    “想起来了……子明……子明!”

    随着最后一声大喝,公子建猛地坐起,吓了三人一跳。典沛赶紧单腿跪下,撑住公子建的后背扶稳。

    公子建顾不得旁人,牢牢扯住徐焱衣袖,满是血丝的眼睛也直盯着徐焱。

    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道:“子明!我想起来了!那个徽记我在阿翁的文牍里见过,是克祖道!当年黄巾作乱,天下亦有不少淫祀邪道依附,克祖道就是其一。但未过多久,克祖道便被张角驱逐,其后又传出张角病死,黄巾随即分崩,余部被各地州府陆续剿灭。文牍里记载寥寥,但那个徽记,就是克祖道!”

    说完这些,他便剧烈咳嗽起来。狸媪忙拉起他袖子一番仔细检视,便吩咐典沛给他喂水。

    待公子建平稳下来,狸媪也幽幽道:“刚才徐郎问及,我也想到这克祖道。其在怪民域中也有些传闻,但同样是寥寥不详,连怪民众也都引作奇闻怪谈。没想到小公子竟能看到官府文牍,看来不是一般的富家公子啊……”

    公子建没有作答,只是艰难揖礼,感谢狸媪救命之恩。

    这时门口的钟越探头进来,悄声提醒道:“狸媪,时候差不多了,再不走我等不好交代了!”

    狸媪还想拖延时间,指着案几上的餐盘和残食,说自己想收拾后再走,不料董连又接了话:“不劳狸媪,我等收拾。”

    狸媪无奈,只好对徐焱等人说:“无论有何打算,都要尽快想法子。我已向路忠提过,今晚的傩典会让尔等列席,可这之后路忠就要赶我等出塞了。”

    狸媪正欲起身,徐焱赶紧追问最后一个问题:“为何几次三番救我……等?”

    狸媪一怔,掩面道:“徐郎形貌昳丽,品行端良,急侠好义,公子和牛犊看着欢喜,老妪看着自然也欢喜。若非要问所求,那就是想让徐郎给老妪做个依靠,老妪有的是能耐,也不会拖累徐郎。”

    有救命恩义在先,又有刚才交心在后,无论狸媪是否还有其他隐瞒,徐焱也难再计较什么。待狸媪起身行至门口,徐焱又一次叫住狸媪。

    “又何事?”狸媪皱眉。

    徐焱一脸郑重,天揖叩拜:“蒙狸媪多次救焱与友人于水火,如蒙不弃,焱愿拜狸媪为义母,勤心侍奉。阿母在上,受儿一拜!”

    典沛也赶紧随着叩拜,谢狸媪救命之恩。起身不便的公子建,也抬手作揖。

    狸媪笑个不停,虽面色如常,耳朵却连根发红。她掩嘴回道:“徐郎倒是言出必行,如此便足矣。老妪只是说笑,义母之事,无需如此认真,愿叫什么就叫什么吧。不过从今往后,就要请徐郎多多劳心了。”

    狸媪走后,典沛依着她嘱咐,给公子建服药和食水。徐焱则捏着那刻刀,在案几上无意识地点着,脑中细细思量。

    克祖道,总算是知道兀兹方守那伙人的真实名目了。对方不仅邪性,而且隐蔽,以秘法做尸兵,难怪连张角都对他们黜而去之。

    还有怪民,往日只听有农民、贾民,国民、野民之分,没想到自己竟是所谓怪民之流,真是可笑。按狸媪说法,自己是能寄灵共生的灵陉,克祖道那种淫祀邪道,或许还真的想抓他去做做文章。

    看来那黑袍人的真实用意,八成是让他去兀兹部自投罗网。可现在箭在弦上,为了公子建,他也只能拿出看家本事去拼一拼了。

    话说回来,按老书佐简牍所记,路忠也曾经出兵打退过兀兹的侵扰,难道居延塞的事,终究也和克祖道方守有关?

    “韩税君,诸位可用好了?我们把食具撤下……”

    钟越的话,打断了徐焱的思考。他抬起头,却迎上了钟越有些惊讶的脸。

    “这个……这不是书佐的刻刀吗?如何在韩税君手里?”钟越奇道。

    徐焱眼睛一亮,没想到钟越竟认得这把刻刀,便追问:“你怎知这是书佐的?”

    钟越说:“那刀柄上,有一个不清晰的‘霍’字,那是书佐的姓。书佐祖上,可是随冠军侯随身亲兵,曾陪同封狼居胥的,因护卫有功就受赏了冠军侯的姓,后来世代守在居延塞。若论传承资历,他可不比路都尉差。我等小时候学写字,就是老书佐亲手教的,这刻刀当然认得。”

    徐焱细看,果然刀柄上有个几乎磨掉一半的“霍”,因而一开始他只以为是雕花而已。

    看来许昭的意图,确实指向老书佐。他便诈道:“书佐与我一见如故,所以把这宝贝送我了。两位伍长,能不能行个方便,我有要事找老书佐,可否引我去见他?你们可以随行……”

    不等钟越答复,董连说:“不可。书佐昨日病重,谁都不见,恐……大限不远。”

    徐焱有些惊讶,前夜见书佐,虽然他形容怪异,但说话中气十足,怎么会突然病重如此?他追问:“那为何不让营医去看看?狸媪也动医理。”

    钟越说:“税君不知,塞中懂医理的,只有许右丞。往日塞中军民有疾,都是他来看,可他……且书佐古板,不愿让妇人看病,所以……”

    董连此时已有些不耐烦,催促着钟越收拾食具,不要再多说。徐焱心里快速转着,许昭留下的信息与老书佐有关,老书佐却突然病重……

    他计上心头,从行礼中掏出两块肉干交给两人,好言相求道:“不见亦可,只求两位帮我办件事……”

    未几,廊外就传来钟越的高喊之声。

    “韩税君都知道啦!韩税君都知道啦……”

    典沛倚在门旁,侧耳在窗棱上听着钟越声音渐远,嘿嘿笑了起来:“钟越喊得卖力,甚是对得起那块肉干,是个实心的好儿郎,不似那董连总阴个脸不作声……不过子明,你说的知道到底指何事?为何还非要让他喊得人尽皆知?”

    徐焱解释道:“如今敌在明我在暗,我等又被困在此处无法继续探查,那唯一的法子,就是放出假消息乱对方阵脚,诱迫其主动出击。他越是情急行动,就越会乱了阵脚露出破绽,我等自然就以逸待劳了,这是抛鼠引虎之计……”

    典沛两眼一亮,叹道:“兵法!子明用的竟是兵法啊!”

    此时公子建饮了两副药酒,已经好了大半,正面色微红地瘫软在席上。听了两人的对话,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支起身子笑道:“抛鼠引虎……子明深谙此道啊。想起前几日你我第一次见面,你也是这般故意言语挑逗,诱我二人激怒下做出回应,由此探清我等来路,对耶?”

    典沛听了公子建的话,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怪不得!先是讹钱兼羞辱,待真动起手来又对我丝毫没有杀心,原来是又中了子明一计!”

    “又?你何时还中过他的计?”给公子建问。

    典沛忙捂着衣甲,连连说:“没……我说错了!没有又……”

    说罢他略带怨气地看了徐焱一眼,他之所以说“又”,当然是因为想起那枚被骗去的马蹄金。

    徐焱赶紧把头转开,不去看典沛,而是幽幽对公子建叹道:“可惜啊可惜,再说深谙,终究只诱到个牛发疯,两位的身份来历,我终究一无所知……”